其实他觉得程涛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所以在奶奶和相文叔商量凑钱还回来的时候,他说还不如抓条鱼,既能还人情,涛子叔又正需要,一举两得。
程涛却没有伸手,“要是你们硬要算得这么清楚,这鱼我就不能接了。你们不想欠我,我也是一样的。”
“哎,涛子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这鱼是我俩的一点心意,给你补身体用的。”
程传杰连忙解释。
“是啊,涛子叔你可得好好补补。”
李顺认同这话。
鱼到底还是留下了。
程涛把它放在石槽里养着,便开始做晚饭。
虽然堂屋被翻得乱七八糟,厨屋却没受到波及,一大一小两口灶,因为常用,锅里都很干净。
程涛是烧过土灶的,不至于慌乱。
往锅里添了一瓢水,用火柴点着麦秸,然后慢慢放进碎木柴,整木柴。
天逐渐暗下来,程涛找出煤油灯点亮放在旁边。
水很快煮开,放入用凉水浸泡的玉米糁,搅拌均匀,盖上锅盖,小火焖煮。
“涛子,在家呢”
随着声音有人走进了院子。
程涛走到门口,“广叔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儿”
“做饭呢。”
“嗯。”
程涛把程广让进厨屋,“叔,你有事儿直说就行。”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今儿村里情况混乱,都没顾上你这边,我代表大家过来看看。”
程广表情讪讪,心里禁不住叹息
这一天生的事情可太多了,竟然连大队长都要换人。谁能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而一切的起因却全身而退,当然这件事也不能怪在涛子头上就是了。
“我这边没什么,派出所已经立案,现在只要在家等消息就成。”
程广一时没接话,犹豫了几次都没能张开嘴。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
“涛子,”
程广从怀里掏出一叠钱票,“这是大队长家凑的,再苦不能苦孩子,等派出所结案得好长一段时间,你先拿着应急。”
程涛瞥了眼那叠钱,少说也有百十来块,这可不是小数目,程相良还真舍得下本。
“广叔,你这是干啥,”
程涛把他的手推回去,“传伟的事由全体社员们说了算,我也仅仅能代表自己的意见,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程广没有完全收回手,而是继续说“要说传伟这孩子也没啥坏心思,都是被家里惯坏了,你说那工农兵大学生是谁都能当的偏偏高月兰那婆娘想把好事都拢在自己家,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村里已经决定召传伟回来,另择更适合的人去。”
“等他回来,大队长肯定会严厉批评他,叫他以后不敢再惹麻烦。”
程广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程涛的反应,不过他失望了,对方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一只飞蛾扑在煤油灯上,光线晃了一下,有一瞬间程广仿佛看见了程青松。
“涛子,”
程广下意识开口。
程涛从咸菜缸捞出几根酸豆角,洗干净拿菜刀切成段。
“广叔,昨天我去红鸩纺织厂,就是传伟硬拉去的。明明啥都没干,今天一大早却被他爹娘指着鼻子骂,你说这事放在谁身上不生气”
“是,是,他们做事太糊涂。”
程涛把酸豆角放到碗里,抬头看向程广“那可不是做事糊涂,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程广一时没说话,要说其中没有内情,他都不相信。程相良和高月兰是什么人,那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今早突然对程涛难,要说没所求,根本不可能。
再说,要是其中没猫腻,程相良怎么会专门请他走这一趟。
“不过广叔你放心,他既然已经认下一件事,我也不会硬抓着不放。另外,关于昨晚派出所抓赌这件事,你让大家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今天下午,在纺织厂被抓那些人已经被证实无罪,都被放出来了。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竟然给警察局假消息。”
程涛拿铁勺在锅底火上热油,“呲呲啦啦”
的声音有些刺耳。
不知道为什么,程广感觉自己脊背有点凉。
堂屋突然传来程小墩的哭声。
程涛把油浇在酸豆角上,转头看向程广,“叔,你还有事儿不”
“没了,你忙,”
程广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