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兰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公社派出所抓赌,把十几个人堵在了红鸩纺织厂的仓库。听说要是经过查证,认定其中确实存在聚众赌博情节,他们就要被扔到西北大荒劳改去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花大娘最先反应过来,瞥了眼高月兰,“说涛子就说涛子,你扯这些干啥”
高月兰也不气,“今早派出所通知大队说昨晚还有几条漏网之鱼,叫生产队帮忙排查。本来这事和咱没啥关系,不过今早红玲女婿专门过来送信,说昨天有人在纺织厂附近看见了涛子。这不,我和相良赶紧过来问情况。”
啊花大娘和李盼弟对视一眼。
“这不能吧”
李盼弟面露犹疑,她公爹后婆多严厉的人,要是知道小叔子沾赌,棺材板都得给掀起来。再说,小叔子看着也不像沾这些的人。
“事情弄清楚了吗你就胡乱瞎说,没准是红玲女婿弄错了呢。”
花大娘直接怼人。
“你,”
高月兰心里恼怒,不过现在不是和她们计较的时候。
稳稳心神,高月兰悻悻讪笑,“所以,咱这不是过来问情况了吗”
接着,她一脸忧心忡忡“咱们大队今年评先进,要是评上,每家都能分五斤粮票,这关键时候可不能叫人抓住把柄。”
一听这话,大家伙儿都不说话了。
吃瓜群众大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但牵扯到切身利益就得另说了,这事确实得问清楚。
把大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程相良和高月兰面上均是一松。
程涛站在门里听着外面的讨论声,他其实挺佩服高月兰的。听她积极引导话题,一步步把社员们都牵扯了进来,很聪明的做法。
这刀只有割在自己身上,人才会感觉疼。
瞧瞧,刚刚不说话的,现在不是都开始不乐意了。
拿掉门栓,程涛拉开了大门。
“吱呀”
一声,把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都倒吸一口凉气。
程涛看上去实在狼狈,脑袋上缠着毛巾,面唇无血色,衣裳上还带着血污,这一看就是出事了。
“夭寿哦,涛子,你这是咋了赶紧去找罗大叔包扎下。”
胖婶伸手想把程小墩接过来,这可怜见的小娃儿,眼眶里还蓄着泪呢。
不过,程小墩看都没看她,扭头就扎进亲爹怀里。
三岁崽儿没轻没重,脑袋重重磕在程涛的胸口上。
“嘶”
程涛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过了几息,他才缓过劲儿来。
轻轻拍了拍程小墩撅起的小屁股,感觉小崽儿逐渐放松,程涛抬头看向胖婶,“婶儿,我自己来就行,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呸呸,你个瓜娃子咋能说话呢。”
程涛冲她笑笑,转头心却沉了下去。
从他出现,程相良两口子的表情就不对劲儿,那是恐惧,仿若他不该出现。
所以舅爷爷的事情,他们两口子又参与了多少
定定心神,程涛缓缓开口“相良嫂子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昨儿确实去了纺织厂。”
这事没必要隐瞒,虽然被抓走的那些人到最后也不会招供,但他不想留下这么个把柄。
“涛子,你这”
程相良先反应过来,说话之前重重叹了口气,似在叹息他不争气。
程涛微低着头,“我不是自愿过去的,而是有人诳我”
“你不要扯这些”
高月兰一下子冲到程涛跟前,“去了就去了,你没有这心思,谁还能硬逼你去不成”
高月兰慌了,声音透露出她的外强中干。
程涛本该立刻反驳的,但是怀里小崽儿被吓到了,直往他怀里躲。
“把孩子给我,我抱他家去呆会儿,回头再给你送来。”
程涛闻声抬头,说话的是李盼弟。
没什么犹豫,程涛直接把程小墩递过去,“那麻烦你了,大嫂。这边完事儿我就去接他。”
“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