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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不愿意。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重活一次以来,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把所有要达到的目标清晰地列在脑海里,她为了目标努力,也享受上一个十六岁里所有错过的美好和意外。关于跳舞,她最多在翘课时感慨过一下少年时身体的力量和软开度都是上辈子的她再也不能拥有的,却从来没有冒出过继续跳舞的念头。
她以为她对这件事已经淡忘了,可是温玥在这样偶然的一天里偶然的提起,她心里就好像有颗从来不曾注意过却一直深埋在地下的种子要破土而出芽了。
沈栀一个下午都因为这颗种子心不在焉。
她手里的笔转啊转、转啊转的,思绪就跟着转回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
上辈子的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在跳舞了,再往前一点,是高中开学前的那个夏天。
因为中考成绩的惨不忍睹,她只压着一中直升本校高中部的分数线低空掠过,按成绩排名被排在f1o。沈振安嫌她给他丢人了,一整个暑假都没给过她半分好脸色,张口闭口就是让她和沈瑶比一比,问她为什么沈瑶能考进a2,而她就跟个垃圾废物一样只能吊车尾。
她又能怎么回答回答因为你从来不像关心沈瑶一样关心我,因为孙楚对我不好让我在家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我喜欢上了顾成沂她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频繁的出门到从小学到大的舞蹈教室那里去,不停跳舞一直跳舞,跳得大汗淋漓满身疲惫到站都站不起来,那样让她觉得很痛快。
她喜欢跳舞,也曾梦想过有一天能成为优秀的舞者,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仅仅是喜欢,那时候她对舞蹈是近乎热爱的,她热爱那种在失重的瞬间变换舞姿的感觉,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偷来短暂片刻的轻松欢愉。
可是沈振安连舞都不让她跳了,因为孙楚说她成绩这样差,还是要专心学习为好,跳舞又能有什么用呢。孙楚这么说,沈振安就这么信了。现在想想,沈栀觉得他信或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身就需要一个机会剥夺她仅剩的唯一的能让她觉得开心的爱好她哭着保证会好好学习只想继续跳舞,甚至第一次顶撞质问沈振安,问他为什么沈瑶能用十几万的小提琴找最好的老师一对一的学乐器,而她没有任何要求,只是想跳舞都不行。
沈振安说的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你以为你是谁,这种话都问得出来,你也配
她迫于沈振安的压力也被他的一句你也配伤了心,从此就真的再没去过舞蹈老师那里。一直到高三的时候,她的文化课依然吊车尾,她舅舅给她出主意让她试试走艺考这条路,她才又重新突击了几个月,可是舞蹈这种“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百日空”
的东西,她三年没再练过,有足够扎实的基本功都回功到曾经22o的横叉一度下也下不去,再怎么临阵磨枪又能好得到哪。
后来她报考了一个离顾成沂志愿最近的三本艺术类院校舞蹈系,本来以为以后就这样了,上个再一般不过学校,毕业之后找个再一般不过的相关工作,守着顾成沂简简单单地跳着舞她也知足。可是没想到大二的时候,意外出了场车祸,韧带断裂,从此跑跳都不能,更别提跳舞。
被学校劝退养伤在家,那段时间她过得很痛苦,好像刚刚好起来让她看见希望的一切又都掉进了谷底,顾成沂还是一味只知道问她要钱,她给得少了让他不满意了,他就骂她是个残废,说他还愿意理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
从此以后她就更加小心翼翼了,正常走路都怕被人看出来她的腿有问题让人觉得她是个残废,可是她越小心越在意就越有人看她,她越被看越自卑,到最后几乎真的要相信自己已经废了,一个腿废了的人,怎么还敢奢望跳舞,她不敢,连想想都不敢。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把曾经让她狂烈热爱唯一能让她感到轻松愉快的东西,彻彻底底的忘了。
“沈栀,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怎么求解小球在b、c、d、e位置的瞬时度分别为多大。”
沈栀瞬间从回忆里被抽离出来,她茫然地抬头,站起来看向前方,e4的物理老师正指着黑板上的一道带图题目对她说“我刚讲过了,你重复一遍吧,讲不明白也没关系,说一说思路就行。”
思路,她哪有什么思路,本来脑子就没在听课这条线上,还是物理正要直接说不会老实挨几句数落算了,许娓娓在旁边挡着嘴蚊子哼哼似的开始给她提示,“先频闪照相每秒拍摄十次,则拍摄相邻两次的时间间隔为t等于十分之一等于零点一秒”
于是她说一句沈栀复述一句。
一道题复述完,物理老师多半也是不想和她们计较,点了沈栀一句好好听课,就让她坐下了。
沈栀坐下,接着继续愣神。一直愣到晚上放学,教室里的同学都66续续走光了,沈栀还一直保持着两眼呆滞的游魂状态,许娓娓心脏一哆嗦,沈栀上次这副德行还是要跳楼没跳成之后的那几天,她一联想上午的事,顿觉不妙,生怕沈栀又被顾成沂勾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念头,赶紧捧住她的脸往自己这头掰,强迫她回魂,“你别这么吓唬我啊,我可不惊吓,你告诉我你又琢磨什么了”
被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掰,沈栀清楚听见自己保持一个下午姿势的僵硬脖子“咔”
地响了一声,她幽幽看着许娓娓,说“我琢磨我是不是要被你弄死了”
还开得了玩笑那就是没毛病,许娓娓放开她,转身收拾书包,“那你想什么了,一下午都看着半死不拉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