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他指着后山道:“泡茶缺了一壶泉水,想来碰碰运气。”
“这里没有泉水,大人泡得是哪种茶叶?”
看这人相貌和善,沉玉抛开了拘束,朝他笑了笑。
“随身带的一点茶叶,算不上极品,只有‘碧螺春’了。”
闻言,便知是个对茶叶有认识的,姜志文双眼一亮,如实答道。
“虽没有泉水,这溪水的源头倒是可取。若大人不介意,晚些小的把溪水送至帐下。”
反正美公子帐内的水所剩无几,她待会也得去取,多装两壶倒也不难。
拱了拱手,姜志文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如今沉玉和小元轮流在帐内伺候,到山上把清澈的溪水取了回来,左右无事,她便亲自到了姜志文的帐下。
师傅虽然善武,却也爱茶,尤其喜饭后饮上一壶,因而沉玉对选茶、泡茶颇有认识。姜志文品茗之余,更是引经据典,对有关茶的故事侃侃而谈。沉玉听得入迷,在帐内一直耽搁到落日西下,这才匆匆告辞回去。
大帐内静悄悄的,以为美公子歇下了,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去,却见木案前端坐着一人,乌黑的美眸淡淡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小元脸色有些黑,狠狠地瞪了沉玉一眼,撇开了脸,对她拼命使眼色求救视若无睹。
“在下帐里的侍从,何时成了锦国使臣的仆役?”
冷淡的声调听不出半分怒意,沉玉缩了缩脖子,只觉背上冷飕飕的。二话不说先跪下,惶恐道:“小的该死,请公子恕罪。”
“的确该死……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略作小惩。”
江怀闲冷冷地扫了地上那人一眼,俊雅的面容上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元一僵,知江怀闲已是大怒,不禁同情地瞥了沉玉一眼,硬着头皮劝道:“主子,阿玉体弱,三十板子下去,以后就没人伺候茶水了……”
说话间,又不悦地剐了她一下。
平日偷溜出去瞌睡片刻也就罢了,主子不问起,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今天主子小憩醒来突然想要吃茶,可这奉茶的人却完全不见踪影。不得已禀报上去,又派人四处在营中搜寻,最后此人居然会在锦国使臣的帐内与姜志文谈笑欢声。
如此不称职的侍从,也难免主子会发怒了。
“体弱?我倒没看出来……”
江怀闲薄唇勾起,似笑非笑地道:“你且说说,下午与姜使臣都说了什么?若是有趣,不妨免了你的罪。”
听罢,沉玉毫不保留地把姜志文提起的茶故事一一道来。反正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免了一顿打,怎么看怎么划算。
她听过一次,就能不落一字地记下,如今更是添油加醋地把故事润色了一番,自是有趣。小元听得津津有味,沉玉偶尔说到兴头上,话语微微一顿,把他急得够呛,脖子往前伸了又伸。
本就是熟知的典故,说得再好江怀闲也提不起兴致。只是底下那人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口,面颊兴奋得染了层绯色,一双明亮的眼眸更是耀目,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平时若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放肆,早就不耐地拖出去了。江怀闲向来爱静,伺候的小厮婢女哪个不胆战心惊地把手脚放轻再放轻。如今看着这人飞扬的神色,连时常刻意压低的声线也顾不上,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沉玉使出浑身解数,说得嘴巴都要干了,才算是复述完了。睁大着眼睛往木案那边一望,瞥见小元意犹未尽的表情和美公子唇边浅淡的笑意,很是受用地眨了眨眼。
孰不知在江怀闲看来,她这神情像是想要骨头的小狗,翘首以待,就差吠两声摇尾巴了……
若是沉玉知道他的笑并非因为故事,而是自己的举止神情跟邀赏的宠物相似,怕是要气得吐血。
帐内一阵沉默,沉玉的心情从高处跌落到低谷,垂着眼不敢吱声。面上恭敬,暗地里早就将美公子腹诽了无数次。
“我渴了,奉茶。”
江怀闲淡然说了一句,往边上指了指。
小元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忙提醒道:“主子说的,阿玉还不去准备?”
“啊……哦,这就去,小的这就去泡茶。”
沉玉这才听出端倪来了,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猛地冲出帐子。
见着她尚未行礼告退就跑了,小元神色微变,迟疑地道:“阿玉是山村野夫,无礼之处请主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江怀闲抬起头,眼底掠过几分讥讽。“不过区区几日,你就被收买帮忙说好话了?”
小元吓得连忙跪下,“小人不敢……主子,小的只是……”
练武之人五感清明,虽低着头,停留在他身上那冰冷的视线,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收回目光,江怀闲漠然开口道:“本王不喜欢多嘴之人,命帐外的人不得透露本王的身份。”
心下疑惑,小元依旧恭谨地应了下来。
沉玉兴冲冲地捧着茶自帐外大步走入,江怀闲接过香茶,将她忐忑又慌张的神情收在眼底,微微笑开了……
知己知彼
那天与沉玉相谈甚欢,不料之后的几日,都不见她的踪影。姜志文在两人相遇的地方转悠了几次,终是偷偷找人询问,才得知沉玉是某位将军的家仆。再想细问,却是一无所得。
姜志文暗暗称奇,虽说遇见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颇为难得,可既然是仆役,自然分身乏术。再找沉玉闲聊的念头,只能打消了。
可怜沉玉被禁足在帐内,与小元不再轮流伺候,而是一同在旁边呆站。看着美公子日日作画、看书和吃茶,无聊得直打瞌睡。偶尔小元会从帐外送些信函来,却一直未见有人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