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大喊一句,心跳都攥到嗓子眼上,她向来温顺贤惠,谦恭俭让,说出这么大声的话,白皙的脖颈都变红红的,一直蔓延向上,那张润白如藕的小脸也浮上淡淡桃色。
洛希遭她这样一吼,一阵沉默,又听见良玉继续道,“王爷时来沉睡,他不会知道是你来过,只求他成全他,见他最后一面。”
她听到这句最后一面,默默的攥紧了拳头,面色冷峻,低低道,“可惜了,我这辈子都不会上京都的。”
说罢,她又抬手止住良玉要说的话,话如寒风刺骨,“别说是他裕王爷,就是是天子呼来,我洛希亦不去。”
良玉直起身来,几乎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洛姑娘心中有愧吗?”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直击洛希最为愧疚柔软的地方,她已经是满怀愧疚的回到扬州城,好不容易能够放下过去,良玉就像是阴魂不散,天天都在梨花树下等着,将她的耐心都消磨耗尽,也将她过去所有对千昕鹤的愧疚,都不断翻出来,回忆不断像走马观灯的一样重现,在辗转难眠的夜里尤为难受。
洛希转身就走,走出了十来步,又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良玉,一字一句道,“别指望我能有多愧疚!我是江湖人,杀人不偿命,我洛希这辈子还没有后悔过的事情!”
良玉望着她。
什么话也没有说。
洛希再也不能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盯得她心慌,她告诉自己要走快一点,不要回头,大不了千昕鹤薨逝后自己给他戴三天孝,转念一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为他戴孝?!又不是他的家仆,更不是他的妻子!
她站在了那里。
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千昕鹤了吧?
忽然一抬头,闫楼二楼的菖蒲还看看戏似磕着瓜子,笑眯眯的,轻轻的探着身子出来道,“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出去京都?”
“你不怕死?”
“我怕你心死而已。”
菖蒲又捉起一把红瓜子慢悠悠的磕,抛出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姑娘你自己说过的,人这一生,有这东西错过了就真错过了…”
洛希被左右夹击,气不过来,“我对他只不过是愧疚,都是无用的东西罢了!”
“哦。”
菖蒲不慌不忙的继续嗑瓜子,没有再和洛希拌嘴下去,这一服输,洛希作为胜利的一方却没有任何喜悦而言,她怕死么,的确很怕,可有多害怕呢,反而一点也没有,她直觉告诉自己,就算她再进王府给了千昕鹤一刀,他也能说成自己捅伤的,揽下所有。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四五天,良玉就住在桥头边的客栈里,坚持在梨树下等着洛希。
“真不去京都吗?”
菖蒲坐在闫楼二楼靠窗的地方,望着良玉孤身只影,又回头对面前的洛希道,“姑娘那日既救了她,就等同于给了她希望。”
洛希瞥了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
“出去一趟,不用管我。”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下楼去找苏镜花,见她正和账房算着闫楼的账簿,无暇顾及自己,到茶山去,见到锦娘收茶,又想起了那日千昕鹤冒雨替她们采茶,越是不去想一个人,这个人往往就会不断的出现在面前。
千昕鹤给了她最温柔的东西,把一颗心都剖出来给了她,却被她揉的稀碎,也没有任何的怨言,洛希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仗着他的宠爱,胡作非为,小小的两院楼,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和整个朝廷作斗争呢?
“姑娘,下雨了。”
月娘看着洛希在凉亭里想事情想的出神,立马给她开了伞遮雨。
这雨水淅淅沥沥的沿着六角亭不断的流下来,夹着风就会吹到亭子里,开什么伞都无济于事,洛希轻轻的接过伞,敦促锦娘,“月娘,雨大风凉,你到茶房里避雨罢了,我想一个人想静静,不必管我。”
“姑娘怎么和那位严公子一样,那个时候见天气不好,我给他都预备好伞了,他偏偏说见你若是淋雨会过意不去,非要跑出去帮忙采茶,说不必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