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兀自緩了片刻,正打著哈欠,斜旁忽然伸出一隻骨節修長的手來,向她遞來一隻赭色水袋。
姜離轉過頭,便見6生端坐在一旁,膝蓋上放著一本書冊,見她醒來,體貼道:「喝些水罷。」
「謝謝。」接過水袋,擰開喝了一口,姜離便覺嗓子裡的乾渴紓解了大半。
目光掃過腳邊,姜離神情微怔。
頓了片刻,她擰緊水袋,彎下腰去,將落在腳邊的圓頂山帽撿起,撣了撣後往頭上戴去,將戴未戴之際,下意識地抽手往頭頂的髻上摸了一把。
果不其然,經過一路的顛簸,她於睡夢中將髮髻蹭得塌了。
心虛地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6生,姜離偷偷鬆了口氣,抬手鬆了髮髻,決定重挽一個髻。
書後那雙狹長的鳳目長睫微顫,接著抬眼看過來。
一頭如雲似的烏髮悠悠散落,將少女的肩背遮去大半,只見一雙玉色纖細的手指穿過發隙,向後攏來,舉止卻格外生疏。
梳慣了女髻,一時半會兒還未熟悉男髻,是以,約莫折騰了一刻鐘,都未能扎出一個令她滿意的髮髻。
甚至動作隱隱有粗暴之勢。
眉心一跳,6生默默將書冊放置一旁,抬手接過姜離手中的木簪,輕聲道:「我來幫你罷。」
此言一出,便如同及時雨一般,姜離忙道了聲好,鬆開頭髮便往後挪了挪,以此來方便6生行事。
細軟厚實的髮絲悠悠晃晃,垂落指間。
6生抿唇不語,動作輕緩地拂過她耳邊的碎發,不過片刻,便在發頂挽成一個規整的髻,用髮簪穩穩固定後,順手拾起一旁的帽子,戴了上去。
至此,方鬆了一口氣。
「好了。」
姜離晃了晃腦袋,覺得頭頂的髮髻很是穩當,心生歡喜,回身沖6生笑道:「大家的手都是手,怎偏偏你的手這麼靈巧?」
「可能是因為熟悉了罷。」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姜離低頭扶了把帽子,自是沒能注意到他的僵硬,待她抬起頭來,繼續打道:「早知挽髻可以如此輕鬆,我便早讓你幫我了。」
見她眼中目光澄澈,一絲旁的意思也無,6生不由得暗自嘆氣。
當真是個傻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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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在路上停了約莫三趟,車隊終於在天黑之前趕至驛站。
聖上自有人伺候,安置在了上房,6生亦單獨分得一間房。
概因驛站不大,隨行人數又眾多,除去一些有頭有臉的、有官職在身的,分得了房間,大多奴才都只得擠在一起,湊合一夜。
姜離因占了個隨行小太監的名頭,自然被安排進了6生房中。
是以,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最終只得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
「你睡床上,我打地鋪就好。」撂下這句話,6生便從柜子里抱來被子,兀自忙活起來。
姜離腦子混混沌沌,只覺得稍微晃一晃,便有漫天泡泡飛出。
於是她轉過身便與6生搶起了被子:「還是我睡地上吧,天兒冷,地上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