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头也不抬地道:“你羡慕?”
休斯哈哈大笑:“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成语不错嘛。”
何洛直起腰,拉过床尾的小餐桌,准备伺候他吃早餐。
黎锐枫睁开眼睛:“我不饿,你先去吃,吃完了洗个澡睡一觉。”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一夜未睡,虽然掩饰得很好,可何洛此刻确实觉得疲惫不堪,尤其胃里阵阵泛起的酸水混合着空气里飘着的饭菜的味道,刺激得她直想吐。听黎锐枫这么说,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借机去了洗手间。
很快,洗手间里隐隐响起水流的声音。
休斯收起嬉笑,拉了把椅子坐在黎锐枫床边。
不等他开口,黎锐枫低哑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虚弱中透着冷硬和坚定:“记住,任何人都不许把洛洛卷到这件事情里。”
休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只听他长叹一声道:“这次可真是应了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事情搞成现在这种局面,已经不是说抽身就能抽身的了。如果半途而废,谈好的条件先放在一边不说,单是你体内的毒……”
黎锐枫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总之谁也不许打洛洛的主意。”
休斯听完忍不住道:“就算你想收手,霍华德会这么放过你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变态,你的生逃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如果他不落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黎锐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最后再说一次,在这件事上,谁也不许打我太太的主意。”
这时,洗手间的水流声停了。休斯一直竖着耳朵兼顾着洗手间里的动静,就见他耸耸肩,收声起身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何洛从洗手间出来时,休斯已经先行离开,两个彪形大汉站在半敞的门边,护士顶着四道灼灼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进来送药,并例行性地记录体温和血压。
何洛强压着一阵比一阵剧烈的反胃感,走到黎锐枫床边神色自若地对他道:“亲爱的,我出去打个电话。到了后还没给家里报平安,我妈她老人家还惦记着呢。对了,我就告诉她你出了点小小的车祸,到时候你可别说漏嘴。”
黎锐枫目光柔和地望着她:“穿上外套,早晨天气很凉。”
何洛点点头,抓起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后快步离开病房。黎锐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心头翻涌着令人倍感暴躁的无力感。
这次的失手是他自己太过于大意。他实在不该草率地同意那个猪一般的队友做她的搭档。后悔于事无补,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何洛的出现会令那些希望霍华德尽快落网的人将她拖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黎锐枫问。
护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顿了顿,才恍然道:“黎先生,这个问题需要您的主治医生根据您的康复情况做出判断。在未来的两周内我们需要严密监控您血液内的毒素含量,巴蒂医生也在广泛联系相关的专家,希望能从您的血液样本中提取出毒素的有效成分,找到合适的解毒药物。所以我想短期内您恐怕还不能离开这里。”
意料之中的答案,黎锐枫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脑海中浮动的全是何洛的身影。这一刻,他无比希望黎太太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
何洛离开庭院后,快步直奔停车场后边的小树林。蜿蜒的林荫道上空无一人,通常在午后家属才会陪病人来这里散步呼吸户外的新鲜空气。何洛撑在一棵树旁边,剧烈地干呕。吐了半天,只吐出几口酸水。她喘息了半晌后,直起身抬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紧实平坦的小腹之上。她无言地苦笑,老天爷最好不要跟她开这种玩笑,现在可不是个怀孕的好时机。
凉风吹散了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后,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缓缓往回走。刚才给娘亲发了个短信报平安,不想打电话,不想面对那些必然会有的追问。没走几步,指尖便感受到手机的振动。她以为是娘亲打来的,慢腾腾地掏出来扫了眼屏幕……
不想接这个电话,可又放心不下。毕竟阿九不在,说不担心那个人,是不可能的。
振动持续了很久,就在即将自动挂断时,何洛按下了接听键—
“见到锐了?”
电话里,欧阳晗淡淡地道。
“嗯。有事找我?”
“他还好吗?”
“不好,相当不好。”
欧阳晗笑:“只要还活着,总会好起来。”
何洛哭笑不得,这种硬朗的安慰确实是他的风格。顿了顿,她道:“萧雨怎么样?虽然他嘴上不松口,可我看得出,他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你了。”
“不用担心我的事。洛洛,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什么?”
何洛略显不安地问。
顿了顿,只听欧阳晗平静地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何洛无言。
“默认了?”
“不能确定,有可能。”
何洛照实道。肯定是萧雨那个小屁孩把她给卖了。
“洛洛……”
欧阳晗的声音冷硬了几分,“以你现在的状况,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不希望你瞒着锐擅自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何洛沉默。
黎锐枫的失手是在意料之外的,失手就意味着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不解决,必将后患无穷。况且黎锐枫体内的毒究竟是什么成分医生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血液置换治标不治本,时间拖得越久毒素对他的身体造成的伤害就越大,如果能从下毒者那里得到解毒剂无疑是最便捷、最有效的方法,这些大家都很清楚。其实她已隐隐有所觉,休斯等人似乎瞒着黎锐枫制定了新的行动方案,而这次行动的主角极有可能是她和……路亦然。路亦然绝对不是那种连朋友的感情问题都要为之抱不平的热血青年,所以昨晚他对她的挑衅,必然是有意为之。也许就是为了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祸害人不偿命的伊娃。
见她半天没说话,欧阳晗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冷,凛冽的气势仿佛令时光瞬间倒回了五年前:“洛洛,你身上那种无人能动摇的坚定向来是我最欣赏的。可如果你肚子里有了另外一条生命,那么你任何草率的决定都可能令你后悔终生。这种悔对女人而言,是永远无法释怀的。”
何洛认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可是:“晗哥,这种时候,我非常需要你的鼓励。人生其实不就是一场场赌局拼凑而成的吗?如果没有你当日的愿赌服输,我们也不会有现在的重逢。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我能帮上忙那么我必须放手一搏。输其实只是最坏的结果,赢面不仅有,而且很大。”
“如果输了呢?”
欧阳晗刚硬而直白地问。
如果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