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枝听了,脸色陡变。她扎煞着鞋底楞那了。春晖想想,说:“老哩,想分给谁分给谁!”
说着,就往外走。仙枝瞪着他,猛一声喝道:“回来!”
春晖站住,扭头看着她,问:“弄啥?”
仙枝说:“你说弄啥!卖了红薯干盖的房也不是你的,你还去翻啥红薯干!”
春晖说:“不管是谁的,不能让红薯干霉了呀!”
仙枝“噌”
地跳下床帮,用手指点着他的额,责怪道:“你真是二百五、半转子,到恁这儿嘞,还想着家!你想着家、家不想着你!自古以来分家就是‘老跟小’,那样新房就是咱的!到这家改了规矩,这不是欺负咱没本事吗!”
说着,狠狠地点一下春晖的额,说:“就这,你还一口一个家!家恁娘那腿!坑死你个鳖孙!”
春晖沉着脸,不吭声,想走,不敢走,站在那儿。
肖环看着仙枝的脸,“嘻嘻”
笑,说:“你真有福!寻个听话男人,叫他咋着就咋着!不像恁二哥,整天黑丧着脸,拗着头,一根筋,说话死不中听!”
仙枝气得脸黄,说:“啥听话呀!死鳖!”
肖环绷嘴笑会儿,说:“你恁能,俺弟弟若再和你一样能,’能’不都被恁占走了吗!”
又板着脸,说:“你也别怨俺弟弟死鳖;都怨咱没寻个好老哩、又寻个家里有个有本事人的家。要是老哩懂事,弟兄们没比头,光也不显得谁死鳖、谁不死鳖咧!早知这个家是这样,当初打死我也不能寻!唉!恁这儿说啥也晚咧,孩子就恁大咧!下辈子寻煤,一定得打摸好,老哩不懂事,家里有排场人,一定不能寻,来了光受窝囊气。”
说完,“嘻嘻”
笑着走了。
肖环走不多大会儿,雪梅过来了——她补好衣服,见缺个扣子,在活篮里找不到,又和肖环才磨了嘴,就来到仙枝屋里找——见春晖两口子正生气,知他俩这是家常饭,没在意,笑了笑,说声“又咋咧”
!因二人经常互找个小东西、都不问,便在她活篮子里找个扣子,捏着就走。仙枝正气她两口子将来占该属于自家的新房、没地这儿出气呢!得了这因,便找到出气的地这儿了,上前夺过扣子,猛一声说:“这是你的扣子呀!你恁当家!”
雪梅吃惊地看她一会儿,说:“为个扣子,你值当火吗!”
仙枝说:“咋不值当呀!扣子大的便宜你就占;新房恁大的便宜,你才想占呢!”
雪梅说:“你以前也常来拿我的小东西,我吭过气吗?”
仙枝说:“以前是以前,恁这儿是恁这儿。以前不知恁是啥人,现在知道恁是啥人嘞!”
雪梅迷瞪着脸,问:“俺恁这儿是啥人呀!”
仙枝说:“是啥人?你知道!”
雪梅往前悻半步,说:“我不知道!你不说清!我不依!”
仙枝也往前悻半步,说:“不依还能咋着谁?你还能掰盖喝俺的汁?”
春晖看她俩一眼,“唉——”
一声,上前把雪梅拉一边,劝说:“嫂子,你走吧,到别家寻个扣子不妥咧吗?”
仙枝瞪着男人,说:“咋不作践死你耶!”
春晖白她一眼,又去一边站。
吵声惊来根旺和春光。老公公和哥是不兴进媳妇弟媳屋的,俩人站在门口劝。春光说:“为个扣子,值当吵吗!”
雪梅说:“咋不值当呀!你不知她说哩啥!”
春光说:“吵架不都是啥狠说啥话呀!”
雪梅正要说,春光说:“白说咧,当个嫂子,少说两句!”
根旺也说:“都少说两句,吃不了哪的亏!”
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分钱,给雪梅递着,说:“给!去买个扣子妥咧!”
仙枝乜着钱,说:“向偏统厉害着哩,不光打算给她好房子,连个小扣子也给她买!”
根旺打岔说:“你住的房子还赖吗?椽子、檩条、大梁,都是好木头。一分钱能扯上房子吗!”
仙枝说:“一分钱也是关中的;给,就是向偏!”
春光厌烦地“嗯”
一声,抹拉开大拿钱的手,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分钱,递给雪梅,说:“给!用咱的!”
仙枝又“哼”
一声。说:“又没分家,你挣的钱也该上交、是关中的!”
春光、根旺一时愣那了。春光缩回手,稍停,对雪梅说:“谁的钱也不用,等会儿,我给你借个扣子去。”
又对春晖说:“你把恁嫂子推出来!”
春晖苦笑着,看哥一眼,轻轻地推着雪梅,说:“走吧!嫂子,别站这闲磕牙嘞!”
把雪梅推出了屋,春光、根旺叹一声,也走了。仙枝瞪着春晖,恶狠狠地说:“死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