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的手劲一松,又是悲凉又是感叹的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为了他不顾一切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我曾经恨她,恨的她下一刻就去死,可是看到她给你生的孩子,我就知道,我大概永远都无法夺回你了,那样站在阳光底下会发光的孩子,对于我们这样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太诱人了,他们那么好,好到我连去碰碰他们都不敢。”
陆暻年这时候似乎找到了切入点,马上说:“她现在就怀着孩子,你怎么忍心伤害孩子呢。你难道忘了,当年我们曾说过,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世界上每个孩子都能有个美好的童年,不再同你我这样,要在那么小的年纪里经历那些痛苦的事情。”
“是啊,我们曾这样说过,我记得那年纽市大学,我们挤在冰冷的地下室里,的确是这么说过的。可是为什么你现在得到了幸福,我却还在痛苦中挣扎,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这大概是只有上帝才能回答的问题。
陆暻年尽力的安抚着:“你别这么绝望,我们还有办法的,就算是你坐牢,那也还有出来的时候,我让我的孩子认识你,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会真心的喜欢你的。他们会摸你的脸,会亲吻你,告诉你,他们都喜欢他,他们很爱你的。”
这样的场景真的是太美好了,美好到颂都不敢去想象。
他低低沉沉的说:“不,不,不要让他们靠近我,我哪里值得他们对我好呢。”
说到这里,颂哭着说,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哭,“我是个坏孩子,没有人要的人,也许早在那个纽市的雪夜,我就该离去。如果那个是我就死在了你怀里,是不是现在说起我,你还会怀念还会微笑呢。”
他哭的太难过了,我实在忍不住出声,想要说几句劝解他的话,可是一切来的太快了。
在我还没有说话之前,他就从轮椅上一跃而出,几乎是擦着我的身体,冲了出去。
原本我们就在最靠近边缘的地方,他坐在轮椅上,还高,这样往下冲,其实是比我还要危险的。
那一刻,我完全是出于本能的用一只手扯住了他,我的力气根本支撑不住他这样的大男人,所以我的身体跟着他一切,倒了出去。
这个时候能支持我们的,也只有我手上的手铐。
疼,就不必说了。
可是这样的时候,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切的变故之后,陆暻年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他跳下凹槽,抱住我的腿,死命我拉住我,他大吼着:“顾夏,放手!”
这样的角度,我其实跟颂是对视的。
他的身体已经悬空了,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只要掉下去,他是绝对绝对活不了的。
我不肯放手。
这是一条命,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这都是一条命,能救,我救不会放弃。
我疼的眼泪滴下去,掉在颂的脸上。
他就这样吊在半空中,看着我说:“放手,只有这样,我才能永远的留在他心里。”
我什么都来不及思考,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我只是摇头,不可以的,他那么可怜,曾经经历了那么多,他不该这样死的。
颂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他爱你,到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我真为你们高兴。”
说完这些,他自己开始松开我的手,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坠落在闪着光的世界之中,最后的最后,他还在对着我吼,“替我好好的照顾他,照顾好他。”
就像天空中的流星坠落,我就这样看着他在空中微笑,在空中呐喊。
却没有看到他坠落的瞬间。
我被陆暻年强势的拉了回去,我们俩瘫坐在凹槽里,我已经精疲力尽虚脱了,陆暻年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惊惧之中,他不断的吻着我的脸,“顾夏,顾夏,你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我。”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哭了,哭的一点都不比颂轻巧。
他脸上的泪沾在我的脸上,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我们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更显浓重。
我的一只手还高高举着,手铐划到了桅杆的最下方,面前能支持我现在的姿势,我用仅剩的一只其实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手虚虚的放在陆暻年颤抖的背上,哑着声音说:“陆暻年,我在,我在的。”
他疯了似的吻我,“我爱你,顾夏,我爱你。”
这个时候,大概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我勾唇笑起来。
“陆暻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在那么多的悲剧面前,我们的爱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我们倍感珍惜。
真好,我们还活着。
真好,我们还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