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停稳诚叔就迎了上来:“家主,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子他……他……”
他说到这里语气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龙静林要冷静得多,边朝里走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十来岁的男人不加掩饰地擦了擦眼角:“就是刚刚那会的事。几个医生都来了,抢救的东西都用上了,可没一样顶事的。秦医生说,老爷子这一关只怕是过不去了。”
“嗯。”
龙静林知道,秦医生既然都这样说,那结果就八九不离十了。走了几步,他又问:“诚叔,那秦医生说还多久?”
“……最多这个晚上,超不过凌晨。”
“有没有办法尽量延长爷爷的生命?”
“没有。秦医生说老爷子病了这几年,全身脏器早都衰弱了。肌体也没有什么活力,心力又一衰竭。硬拖着也不是不行,不过那样对老爷子更是种折磨。秦医生说,那种靠仪器保持心跳的根本就是活死人。”
“我知道了。”
诚叔的意思很显然,龙坤自己也不会愿意以那样的形式苟延残喘。对一个大半生在海市叱咤风云的老人而言,那是最残酷的刑罚。
龙静林偏过眼看向龙静山,龙静山还是未发一言。就好象神魂都不在这里,只懂得机械地跟住他往前走。
龙静山实际的状态也差不多。这消息简直是当头一棒,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诚叔过来都没有留意。
自从他回龙家以来一直没见到的管家好几次忍不住偷眼瞧他,他竟也一副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
就在这时,另一个清甜而带点哽咽的声音传了过来:“家、家主……”
这声音倏的多了几分意外和惊喜,“啊!少爷……”
“谁?”
龙静山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才看到一名有些眼熟的年轻女孩站在走廊那端,“你,你是家琪?”
五年的时间,她已从青涩的少女长成亭亭的大姑娘。她没有像其他佣人那样身着统一的制服,一身时尚的裙装将身材勾勒的非常美好。
“是,是我!少爷。”
家琪见他认出自己,双眼蓦地闪亮起来,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脸上飘过一抹微红,显得肤色愈发白净,“真的是你,少爷!你回来了?这事诚叔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
认出是她,龙静山不由放软了神色,绷紧的线条都柔和几分。他朝她点一点头,轻声招呼:“家琪。”
龙静林眼中闪电般掠过一抹无人能够察觉的暗色。
这名叫家琪的女孩,他自然还记得。当初是她告诉他龙静山受到的苛刻对待,他才及时发现龙静山状况不妙。她是家生,模样秀气,人也勤快,嘴又甜,连龙坤都对她有不错的印象。当初龙静山离开后,龙静林发现她很有点天分,便理所当然的把她送去念书。
他感激这个女孩,但感激不至于让他发现不了她在看到龙静山时那不同于其他人的真挚喜悦。
只是这么个小姑娘,在龙静林看来并不值得重视。眼看着龙坤的病房已经到了,他即刻调转视线,看向前方。
龙坤正静静地躺在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枯干,血管全部突出来,像是老树上的虬枝一般。他的口鼻间罩着氧气罩,大概是回光返照的缘故,浑浊的眼睛竟然睁着,而且在他们出现在门口的这一瞬间,猛地、尽力地张大了。接着,从他的喉咙里艰难地滚出干涩的语声:“静、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