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成脸色难看,撇了老尚书大人一眼,抬头看向殿中的带刀侍卫,他冷哼了一声,率先带头走了进去。
见盛南成进去了,其他人也都跟着陆陆续续入场站好。
议事殿从未有过这样罕见之事,每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身边直挺挺的杵立着一个佩刀侍卫,不管是谁,肯定在心理上都会产生巨大的压力。
陆怀生到的晚,看见这一幕也很是惊讶,他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面无表情的盛南成,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上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敦慈太后准时到达,她换了一身华服,不再是属于太后的朱红色,而是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
只是花纹上没有以龙为基调,而是朱雀。
下边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后便是细碎的嘀咕声。
盛南成没说话,也没抬头,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敦慈太后是怎么想的了,他退却了,在这件事情上,即便盛南成不想承认,但他的确输了一筹。
敦慈太后环视四周,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下来,直至消失后,她才缓缓开口:“扶南国储君已立,国之根本已是稳固,只是如今储君正酣在外,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储君正式登基称帝之前,便由哀家掌管扶南国的大权,诸卿可有异议?”
敦慈太后不再用“暂且,估算”
这样的词,她直截了当的告诉所有人,从今天开始,扶南国由她来全权掌控,陆怀瑾何时登基尚且不谈,总之在此之前,皆是她敦慈太后的天下!
没人敢站出来反对。
敦慈太后的狠辣手段,比起先帝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深得先帝的精髓所在。
国祭司最先挺身而出,跪地叩首,起身时挺直腰板,高呼:“臣,誓死追随太后!”
有了国祭司带头,老尚书大人也站出来,跪地叩首,高呼:“臣,附议!”
这一下朝堂之上震动,附议之声更是此起彼伏,甚至连左派的诸多官员都已经跪了下来。
敦慈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盛南成脸上,直到听见王兴高呼附议,陆怀生也高呼附议时,盛南成才紧闭上了眼睛。
他输了。
再睁开眼时,盛南成缓缓撩起衣摆,跪下身来:“臣,特向太后请罪。”
议事殿鸦雀无声,目光皆落在盛南成和敦慈太后的身上。
敦慈太后勾勾嘴角,轻声道:“辅相何罪之有?”
“臣,恳请太后,治臣之罪。”
盛南成叩头,“臣已年迈,动辄病痛缠绵,识人不清,竟在自己手下的人中出了曹副侍郎这般狼子野心之人,臣不能识人善任,亦不能替太后分忧,有负于皇上信任,愧对于扶南先祖,臣,请罪。”
敦慈太后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到了此时此刻,盛南成都还要装模作样,给她处处为难。
今日她若是罚了盛南成,便是叫左派的臣子人人寒心,定会以为她要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到时候破罐破摔真的反了,敦慈太后反而控制不住。
她要的是震慑,害怕她,就够了。
可若是不罚,盛南成话说到此等地步,点名了自己有罪,敦慈太后轻易放过,之前的种种作为,效果都将大打折扣。
敦慈太后轻敲扶手,脸上没有什么波动,所有人都等着她说话。
都等着看,这位太后是否真的有能媲美先帝的手腕。
陆怀生恰到好处的站出来:“皇祖母开恩,辅相大人为国思虑,殚精竭虑下才致缠绵病榻,曹副侍郎虽是辅相大人的手下,但曹副侍郎欺君乃是辅相大人所不能预知的,算是无心之失,还请皇祖母能对辅相大人网开一面。”
这回换盛南成不知所措了。
陆怀生之前与他交谈,他已深知陆怀生野心最与自己相似,这个时候他出来说这些?究竟是真的不懂,为自己开脱,还是另有自己的打算?
只是看陆怀生脸上表情认真肃然,满是担忧之色,盛南成一时之下竟是完全没有了头绪,脑子被陆怀生打乱,一片空白。
敦慈太后宽慰的看了一眼陆怀生,此子总会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解围,光是这份眼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当着众臣,敦慈太后不能表现出太多对陆怀生的赞赏,她依旧沉默没说话,像是在思衬一般。
这样的气氛拉得更长,每个人心里的神经就绷得越紧。
等到敦慈太后沉沉叹口气的时候,绷在心里的那根弦,几乎就是要断了!
“曹副侍郎虽死不足惜,但辅相大人亦是情有可原,此事哀家心中自有定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了事情,哀家定然不会姑息,可若是迷途知返,肯改过自新,哀家也断不会太过深究,与辅相如此,于诸卿亦是。”
敦慈太后这句话里明示暗示已经足够到位。
她就是借着这话告诉所有左派的大臣们,即便是曾经做错了事情,只要现在拥护于她,她也可以视作迷途知返,不再追究,可若是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曹副侍郎便是前车之鉴,绝不手软。
这一场局中局,敦慈太后无疑是最大的赢家,她不仅仅争取到了京城的绝对统治权,也为陆怀瑾未来的帝王之路垫下了坚实的一砖。
下朝之后,盛南成阴沉着脸,自顾自的率先离开,陆怀生依旧慢悠悠的走在最后,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本想着盛南成和敦慈太后斗法,总会是两败俱伤。
没想到盛南成太过于自负,低估了敦慈太后,反而是自己被打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敦慈太后现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而想要打压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以为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迎头痛击!
陆怀生出宫之后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京郊的客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