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愛情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這天下午,猴哥帶著其他幾隻公猴子,在山裡抓到了好幾頭山鹿,還有一頭比之前猴哥抓給他吃的還要大的灰熊,族群里儲存過冬的冰凍肉還有很多,這些鮮肉食和皮毛,明日便可以送到山下去賣了。
這一次因為要買些人口回來,明瑜依舊是陪猴哥一起去的。
這傢伙買東西從來不問價格,也不知道討價還價,那些人販子一個賽一個精,若沒他在一邊看著,怕是要被坑得一臉血了。
明瑜猜得沒錯,剛過完年,山上積雪尚未融化,再加上剛開春,山里冬眠剛出來的野獸也比較兇猛,尋常獵戶根本不敢進山捕獵,他們的山鹿和灰熊剛送下山,就不停有人問怎麼賣。
明瑜直接帶著猴哥和其他人,去了州府據說最有名最奢華的一家酒樓。
他當然不是要賣給酒樓。
越是這種豪華大酒店,出入的豪門貴胄就越多,這些土豪們看中什麼東西可不會像酒樓那樣慢慢壓價,丟不起那個人!
尤其是這個季節,這樣的鮮野味實在難得,明瑜帶著猴哥在酒樓門口擺了一會兒攤,很快便將帶來的獵物都賣了出去。
尤其是那頭體型龐大的灰熊,因為皮毛完整,四掌俱全,看著實在稀奇,竟然賣了足足二百兩銀子,再加上那幾頭山鹿,這趟下山他們一下子就賺了將近四百兩銀子。
「先去找個地方歇息一會兒,吃點熱乎飯,再打聽打聽這附近都有哪幾家靠得住的人牙子,別到時候被人坑了。」
「買人也會被坑?怎麼坑?」跟著一起來幫忙兼看熱鬧的齊瞳好奇道。
「我也是上次下山的時候,偶然聽客棧里的人說的,說是有戶人家娶不起媳婦,攢了好幾年的錢,從人牙子手裡買了個媳婦,結果那媳婦卻是私逃出來的罪奴,到頭來媳婦被官府追回不說,銀錢也丟了,還被關在大牢里蹲了好些時日,若非遇到了清官,怕是要在牢里關上許久了。」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羈押時限的,縣太爺勤勉些,遇到冤案及時審結了,還能少蹲幾天大牢,若是遇到那種昏庸無能的官兒,一個案子審個一年半載的,別說申請國家賠償了,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
聽到明瑜這麼說,其他人紛紛咋舌,怪不得山裡的妖怪對山下的繁華世界又是嚮往又是懼怕,凡人的規矩很多,律法更多,而且有時候還不講理,明明制定了律法,還要看執行之人是不是勤勉,實在是可怕!
點了菜,明瑜熟門熟路地摸出了一串銅板,叫了店裡的夥計過來,問他這城中有哪幾家人牙子是做正經買賣的,只說家裡長輩年紀大了,捨不得老人家吃苦,想買兩個老實些肯吃苦的下人回去伺候老人。
那夥計一聽這話,再看看明瑜和猴哥身上穿的山民的衣裳,一時間也忍不住肅然起敬,這幫人看著窮酸,沒想到辛苦賺了錢,竟然還要給家中長輩買下人照料,這份兒孝心,實在是令人敬佩。
「幾位若是只想買兩個粗使丫頭婆子,倒是可以去木棉坊那邊的童婆子家裡看看,那童婆子專做四里八鄉的買賣,手裡過的都是鄉下正經人家出來的人力,雖然看著瘦巴巴的都是骨頭,買回去,吃幾頓飽飯也就養回來了,不像是東香坊那邊的人牙子,手裡多是不乾不淨的,外面看著光鮮,背地裡……嗤~誰知道賣的是什麼髒的臭的?若是惹上了官司,全副身家都不夠賠的。」
明瑜向那夥計的打聽到了木棉坊童婆子家的所在,一幫人吃完飯,便直接出發去找童婆子家了。
剛走到門口,便看到有衣衫襤褸的老父親,牽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找了過來,那兩個孩子,最大的看起來才八、九歲的樣子,小的才五、六歲,俱是瘦巴巴的,眼眶都要凸出來了,大約是知道走到這裡就要和親人分別了,小的那個面色驚恐地緊緊扯住了姐姐的衣角,大一點的強作鎮定,眼圈卻早已變得通紅。
明瑜站在一邊默默看著,心裡難受極了。
買賣人口,在他曾經生活的那個時空是違法的,可是,在這個時空,卻是像販賣豬羊一般尋常,窮苦人家連草根都吃不上的時候,誰還會去在乎所謂的自由呢?
「三丫,四丫,往後要好好聽童家阿嬤的話,手腳勤快點,阿爹對不住你們,家裡實在養不活這麼多人了……」那老者一手一個,將兩個孩子緊緊攥在手中,仿佛這樣就能確定兩個孩子依然是屬於他的。
「阿爹,我會好好帶著四妹的……」那大一點的女孩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在家裡,再窮再苦,也終究是在爹娘的羽翼之下,踏進這道門,從今往後,她和四妹就是別人家的奴僕了,聽說有的心腸狠毒的主家,稍有不順心就對奴僕又打又罵,還不給飯吃,像她們這種按了賣身契的,被主家打死連官府都不會管的。
儘管心裡害怕得不得了,可是二丫知道,家裡是真的養不起那麼多孩子了,大姐已經嫁了人,二姐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能為家裡再掙一筆彩禮錢,只有她和四妹,還沒到能嫁人的年紀,又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爹娘賣了她們,也實在是沒法子。
就像阿娘說的那樣,賣到別人家,手腳勤快點,好好聽主人家的話,起碼能吃幾頓飽飯。若是運氣好,能配個管事家的小子,也算是為自己掙出了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