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乐道:“那你怎么接过人家给你的花灯?在我们江陵,鱼灯节若是有女子送男子花灯,即是表示她对你有意,男子接过了,那便是两情相悦。你接了人家小姑娘的灯,还抛下人家,一个人站在这儿,不好吧。”
听闻此话,严慎微低头看向那盏莲花灯,耳根通红,道:“我……我不知道,我这就还回去。”
程无乐听到严慎微如此紧张,哈哈笑了,道:“哈哈哈哈哈哈不用还回去,你若是不喜欢,放了就是了。”
水中飘来一盏花灯,烛火摇曳,严慎微犹豫片刻,在心中说了声“抱歉”
,撩起衣袍蹲下,将花灯放入水中。
程无乐道:“许个愿吧!”
严慎微道:“什么?”
程无乐道:“许愿呀!你放了花灯,不应该许个愿么?比如早日遇良缘,或是身体安康之类的……听说鱼灯节许的愿望还是很灵的!”
严慎微垂眸看着飘远的花灯,道:“我向来不信这些东西。”
程无乐道:“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相信鬼神之说……”
二人一站一蹲,月上梢头,程无乐踢了踢碎石,手里的一小坛竹叶酿只剩最后一口,他想了想,递到严慎微面前,道:“好啦,你若是还生我的气呢,喏,最后一口竹叶酿,最好喝的一口,我留给你,喝了我的酒,咱们就算是朋友了。”
严慎微看着那只黑漆漆、圆溜溜的小坛子,伸手接过,酒香扑面而来,和程无乐身上的味道一样,酒水清澈,被酒香所蛊惑,严慎微犹豫地抿了一点,酒水入喉微苦,随后一阵清甜。程无乐双眼发亮地盯着他,问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喝?不过不能喝多了,你就喝这一小口吧。”
严慎微从来没有喝过酒,在临安时,师兄让他尝试过几次,但他总是摇头拒绝,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又或许是酒香诱人,他回味着嘴里的味道,不算是太糟糕的体验。
严慎微喝完最后一口竹叶酿,双目虽然还算清明,但脚步虚浮,程无乐伸手扶住他,震惊道:“严慎微,你不会醉了吧?”
严慎微语调平稳,道:“没有。”
程无乐举起两根手指竖在他眼前,问道:“这是几?”
严慎微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配合道:“二。”
程无乐满意地点头,看来还有意识,应该只是微醺。
“那可说好了,你已经喝了我的酒,我们俩就算是朋友了,对吧?”
“……嗯。”
“你以后也不能对我如此冷淡了,对吧?”
“……”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带我送你的小鱼灯呀?”
“……幼稚。”
他看着严慎微依旧冷冰冰的侧脸,心道:还说我幼稚?明明最幼稚是你,偷偷生气还不承认!
风荷第四
鱼灯节那一夜过后,严慎微似乎在躲着程无乐,松柏院不去了,藏书阁也不去了,整日都呆在归崖居内不出门。
程无乐纳闷,心道:严慎微这是又生气了?前一天晚上还说好是朋友,虽说当时他有些醉了,可也不能第二天就翻脸不认吧?这么不讲道理么?他坐在席上,笔在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小人,抬眼看着右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耳边夫子喋喋不休的“仙者……”
听得他心烦,这都讲了多久了,也没些新意。
程无乐趁着夫子低头的空隙,猛地窜出去,夫子追着出来,喊道:“程无乐!你又去哪!真是气煞老夫也!!!”
程无乐从没见过想严慎微这样奇怪的人,分明看他和程云流勾肩搭背时眼里是带着羡艳的,可每次程无乐想找他,他都冷冷拒绝,而后吐出“幼稚”
“无聊”
等词语。程无乐叹气道:“唉,这人的心思比女孩还难琢磨几分。”
“谁的心思?”
清脆的嗓音从身后响起,程无乐回头一看,程贞晼满脸疑惑地问道,而后笑起来,道:“哦,是不是师兄喜欢的姑娘?你惹她生气了吗?”
程无乐道:“自然不是。师妹怎么在这?”
程贞晼反问道:“师兄怎么在这?我知道了,又逃了早课对不对?”
她伸手隔空点了点程无乐。
程无乐道:“你别告诉师父好不好?师兄求你了。”
程贞晼故作思考,慢慢开口,道:“嗯,那好吧,不过作为封口费,师兄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呢?”
说罢,她搓了搓手指。
程无乐正要开口,拐角处忽然走出一人,身形纤细,婷婷袅袅。她走近二人,笑着问道:“贞晥,又想让阿乐给你什么?”
程贞晼看见母亲,刚才的气势立马消散,缩在程寄兰身后,扭扭捏捏地说道:“阿娘,人家是想劝师兄回去上早课的,才没有让师兄给我什么呢!”
程寄兰刚刚看完自家女儿向程无乐讨要封口费的全过程,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以后不许这样了。阿乐,今日怎么又没去上早课?”
程无乐道:“早课太无趣了,夫子讲来讲去都是那些内容,我早就看完了。”
程寄兰知道这个孩子天资聪颖,笑道:“若是让你师父知道又要抄书了。”
程无乐道:“那我求求师娘,别告诉师父,好不好?”
程寄兰还是笑着,摸了摸程无乐的头,问道:“那你这次不上早课,又是为了什么呀?”
程无乐想了想,问道:“师娘,若是一个人总是不理睬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