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相处下来,据我观察,这太后并不难伺候,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只是她自己五脏郁结,闷闷不乐,就以为自己病了,人家自己都说身子不舒爽了,太医院的御医自然也不敢抬杠说你没病,大家都不抬杠,若就你抬杠——那好,定是你医术不湛,诊不出来病因!因此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统一口径,不舒爽是吧,走不动是吧,那卧床休息,多进补好了——这总没错吧。
于是就造成了这样一个恶性循环:没力气就卧床,卧床导致不消化没胃口,没胃口就不想进食,不进食又没力气。
但谁能料到出现我这样一个“出其不意”
呢?我侍疾的第一天,竟然将太后拉下了床,“领着我”
皇宫一日游!
这事许是在我侍疾结束前就已经传到了周凌清耳朵里,所以当我踏着月光回到馨苑时,他已经憋着“好气”
等我了。
连着子枫一起,在馨苑堵我。
“我从前竟小看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济世救民的活菩萨了?”
周凌清出口就不是人话。
“活菩萨哪里当得?活菩萨哪里需要为了全须全尾的出宫而绞尽脑汁?又有哪个会给活菩萨一身不合时宜的衣服去献丑呢?你说是不是子枫?”
她听闻我点了名,身子不由的前后稍稍晃动,眼睛看向周凌清,佯装一脸疑惑的说道,“我不知她在说什么——”
“那说开好了,藏着掖着做什么,既你明知满宫素色,又为何让人给我赶制出一身红装?怎么?太后病重,凌王府的人便是要穿红戴绿的去献孝心?”
周凌清回看着子枫,仿佛在等一个解释。
“我只交代她们…赶制宫装…也…未……未嘱咐让他们做出鲜艳的来…”
她显然是慌了。
“你先退下——”
周凌清不瞎眼了,自然看出几分猫腻,却有些护犊子。
“我原想你去了宫里能安生些,却不想到了宫里也要拿着你那两把刷子到处刷——”
周凌清望着子枫远去的背影,继续指责于我。
“不是你说的我略懂药理,比子枫更适合侍疾吗?若不发挥我的优势,我何必顶替了人家去?”
就你长了张嘴,反正都是你有理?想到这里更气了,我冷着脸又道,“俩人齐齐的在这等着,可不是要看我笑话?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可太让太后满意了!”
周凌清瞠目良久才皱着眉头,道了句不可理喻甩袖离去了。
眼不见心不烦,可别再回来了!
小九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将我迎进了寝室,家里这两尊大神,还没人顶撞过——前无古人,我是来者。
可“来者”
睡醒一觉马上后悔了,为什么要一下向两个人发炮呢?才侍疾一日就飘了吗?
说起来,的确是有资格飘的——今日再去寿康宫的时候,太后明显已经有了精气神,我又奉了凌王府的点心与甜粥,只道借花献佛,逗的太后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除此之外,我还递了开胃的药膳,经过昨日太后的“另眼看待”
,高嬷嬷对我有了笑脸,她高兴的将我给的方子送去了小厨房。
后来我们日日在寿康宫与御花园中来回穿梭,今日去扑蝶,明日去踏青,后天让小宫女在宫里抻了跳绳来玩闹,很快五天过去了,太后在我的调理下,终于相信自己“没病”
了。
于是我的差事就此戛然而止了,旁的皇家家眷也无事一身轻了。我最后领了许多赏赐,“泪眼婆娑”
的与太后告了别,临别之际,太后比我还要愤慨我的命运,她道这样好的姑娘给人做妾,真是天理难容,早晚都要下一道懿旨到凌王府给我扶正!
可果然天家的人嘴巴都开过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