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上学前的周政和,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睡觉前能碰上爸爸回家,围着他问问题。
就算不是每个问题父亲都能回答出来,他也会告诉自己可以去翻翻哪本书,从中能找到答案。
再后来跳级上了小学初中,周政和与父亲见面的时间更少了。但只要周从嘉在家休息,就一定会同女儿聊聊天,听听她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随着知识摄入越多,周政和越无法与旁人交流,她渐渐染上了聪明人的习气,自恋、刻薄、缺乏共情,甚至常常以暴露他人知识匮乏为乐。
作为照料者的陈佳辰当其冲,她很快现女儿不仅对她热衷的亲子活动不感兴趣,日常还很喜欢嘲讽她。
这种感觉让陈佳辰非常难受。周从嘉也是聪明人,除去极少数故意的情形,他出“怎么连这都不会”
、“哪里没懂”
、“为什么不明白”
的疑问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疑惑。而周政和不一样,她是明知别人比自己愚蠢,一定要给对方难堪并乐此不疲。
“为什么说你父亲像圣诞老人呢?”
见周政和谈起父亲,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yuqi打算围绕着他展开话题。
周政和咯咯笑出了声:“他平日不出现,一出现就能实现我的愿望,你说像不像神出鬼没的圣诞老人。”
她讲起曾对天文学感兴趣,一次在餐桌上遇到周从嘉,便兴奋地告诉父亲在自学大学物理,末了感叹好想去看流星雨。
周从嘉当时没什么反应,隔了几天通知女儿,他大学有个学弟是国家天文台分站的领导,可以邀请周政和进行天文观测,运气好的话真能见到流星雨。
类似的例子还有好多好多,每当她有什么兴趣或爱好,哪怕只有3分钟热度,周从嘉只要知道了,就会动用人脉与资源为她创造极佳的机会。
而这些,金钱不一定能办到。所以陈佳辰确实没能力为孩子提供更广阔的天地,即便事无巨细照料孩子的是她,似乎也难以获得相应的尊重。
小孩子不一定是最现实的,但一定是最直白的,喜欢、讨厌、崇拜、鄙夷,一目了然。
“真是有趣的现象呢。你多次抱怨母亲控制欲太强,我们姑且把哭泣当作一种她控制你的手段。”
yuqi撑着下巴,提出她的分析:“每一个家庭里因控制欲过强而被痛恨的母亲背后,多半存在一个‘隐身’的父亲。他们不用参与琐碎的家庭事务,也不用经历令人崩溃的育儿工作,所以他们在孩子面前的形象一般是理智的、温和的。”
周政和急切地表达抗议:“养我才不会崩溃,我很好养的。我不挑食、不哭闹,不惹事。我还很聪明,很独立,他们从来没为我的学习、生活操过心。”
“你这种类型的孩子带给家长的可能是另一种层面的压力。听你的描述,你的母亲似乎性格不是很强硬,从她选择哭泣而不是打骂这一点看,她倾向于选择内耗而不是泄、换句话说也就是自我折磨。”
周政和拿过气泡水把玩着,一谈及陈佳辰她就开始紧张:“你说得没错,她从未打骂过我。有时候我很淘气、或者毒舌,她也只会偷偷哭泣,舍不得责备我。”
不知陈佳辰是过于溺爱还是慕强,她在周政和面前气场很弱。即使女儿讲出什么伤人心的话,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训斥“你不可以对家长这样讲话”
,而是会认真思考孩子讲的对不对,说中了她就会难过,深陷自我怀疑。
yuqi现周政和又开始摆弄气泡水,但她选择忽视,仍继续刚才的分析:“很多母亲的控制欲来源于对生活的掌控感不足,而她们又难以解决其中的问题,最终越是感觉失控就越是试图加强控制,所以……”
“所以作为母亲,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周政和立刻就懂了:“她肯定控制不了我爸,而且她在娘家讲话也没什么分量,关键她也讲不出什么东西。每次回曾祖家吃饭,我都能在餐桌上讲两句,但她基本上不参与讨论的。”
yuqi赞许的点了点头,抛出下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充分参与育儿的父亲,在面对配偶控制欲过强时,是会予以制止的,但这一般会引来直接的夫妻冲突。因此许多父亲会选择回避,如此既免了冲突,又逃了责任,还能维持自己的形象。你的父亲也会这样吗?”
周政和的手指无意识地撕扯着气泡水的标签,她陷入了思考,讲话有些慢:“他非常的忙,他一旦回家,我妈都是围着他转的,没空理我,所以他根本没什么机会现,更谈不上回避。但是,如果我专门去找他,说某某事我不愿意,他还是会找我妈谈的。”
曾经周政和实在受不了陈佳辰把她往芭蕾舞班送,跑去找周从嘉告状,说她讨厌跳舞,更讨厌陈佳辰买的粉粉嫩嫩的舞蹈服,她觉得搔弄姿的样子像只大公鸡。
于是周从嘉晚上睡觉前找陈佳辰谈谈,提出孩子不喜欢就不用学了。
陈佳辰一听就不乐意了,说小孩子懂什么,现在吃点苦以后才有良好的体态,她当年想学还没机会学呢。
周从嘉表示学这些还不如多学习科学知识,探索宇宙的奥秘与世界的规律。
陈佳辰听得直上火,急的心里话都蹦了出来:“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小和是个女孩子,长那么可爱,天天搞得邋里邋遢,也不爱美。练练舞蹈气质才好,以后才不用担心她不受欢迎。”
“学舞蹈,呵,学舞蹈的长大了都在干啥我不比你清楚?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我的女儿好好掌握文化知识就行了,不用整那些乱七八糟的。”
周从嘉揉揉眉心,准备关灯睡觉。
“以色事他人,你也知道能得几日好!”
陈佳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音量陡然增高:“你心里清楚得很嘛,自己女儿不让学跳舞,别人女儿去学你就暗爽,好好的艺术就被你们这些心思龌龊之人糟蹋了。”
周从嘉被骂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暗爽——你去学跳舞了?”
“上上周吃饭的时候告诉你的,你看,你根本不听我讲话。也是,以色事人嘛,讲什么都没人听。自己的女儿保护得好,别人的女儿就使劲儿糟蹋,呜呜……”
陈佳辰越说越激动,关了灯窝进被子里掉眼泪。
絮絮叨叨的话周从嘉一句没听进去,满脑子就是陈佳辰跑去练舞了,那岂不是身体更柔软,线条更诱人,大腿更有力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上下其手,也不管陈佳辰是不是在闹脾气,弄湿了就硬往里面挤,反正一会儿她就不哭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哑着嗓子的陈佳辰告诉女儿不用再去芭蕾舞班了。趁着她进厨房榨果汁的空档,周政和开心地冲周从嘉竖大拇指并偷偷问爸爸、怎么说服妈妈的。
周从嘉拿勺子的手一顿,轻描淡写:“好好讲道理,她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