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轩白日是不经营的,是以慕容天到的时候,大门紧闭。
丫鬟领着他绕到一侧小门,也有姑娘此时起身了,站在廊下好奇看着他,一身的姹紫嫣红。
待到了顾小环房前,丫鬟婉言请他稍候片刻,先入了屋,片刻后,门开了。
慕容天跨入,顾小环着了件浅紫衫子,正在书桌前持笔描画。见他进来,方搁笔于笔山。
两人见过礼,丫鬟上茶退下,顾小环道:“公子,你要找的人,现在城郊。说来奇怪,听说人本来是困在平晋王府,昨儿夜里,我派的人正要入府打听关押之处时,却见他们用辆马车,一举把人运出了城。”
慕容天沉吟,拧眉道:“……他们突然将人转移,莫非是有了什么变故,可堂堂王爷,有谁敢动他……姐姐,你手下耳目众多,京城中这几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顾小环想了想,“若是大事,昨天倒有一桩。”
“是什么?”
“人人都说失踪月半,遍寻不见的九王爷昨天突然现身,还在街头堵了太子行驾。”
“什么?!”
慕容天猛然起身,大是惊讶,“他……他回来了?”
顾小环奇怪看他,“公子?”
慕容天才知自己失态,缓缓坐下,心思九转,倒是片刻间已明白了李绪将人转移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李宣回京。李绪曾弑弟未遂,那一帮子人放在府中,可不是活生生的证据,拉到郊外,死了活了都不关他平晋王府的事。恐怕为了保身,李绪也不会留他们太久。
可是,李宣身体未复,原该修养,为什么突然跑来参合这件事,自己留言时并未明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难道眉儿又去见了他?
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只得按下这满腹疑虑,抬首道:“姐姐,我师傅他们被关在城郊何处?”
“怎么是你?”
李绪托着茶盅,看着被两名壮汉反绞双臂、跪倒在堂前的慕容天,语气听起来虽然吃惊,脸上却淡淡含着笑,轮廓间与李宣果然有几分相似。
慕容天看着他,微微皱眉,却无惧色。
李绪抬手,身后童子恭敬接过茶盅。李绪起身,围着慕容天转了一圈,云淡风清,挑眉笑道:“既然九弟没上钩,抓了你来,也是一样。他为了你早已不顾性命了,姓李的居然也出了个情痴,可笑啊可笑。”
慕容天一凛,原来这圈套原来是用来对付李宣他们的,被自己无意中撞中,却不知幸或是不幸。
这皇家之事,九五之争,李宣也并不曾详细跟他说过,但他曾目睹李宣差点命丧九泉,虽未亲眼见到李绪弑弟一幕,却也料得到兄弟之间如此绝情,自是为了个极重大的原因。再加上李绪对那宝藏的不择手段、誓在必得,两厢应证,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慕容天也隐约猜出了几分。此番,李宣追自己来此,天子脚下,李绪却居然毫无顾忌,似仍有灭口之意。李宣此时武功全失,真要是再落到李绪手中,却只怕不是灌毒那么简单的了。
这一想,心中忐忑哪还能平,不禁抬头愤恨道:“他好歹是你亲兄弟,血浓于水,你居然如此待他!!”
李绪轻蔑瞥他半晌,突然笑了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慕容天冷冷,“你那鸿鹄之志下已是骸骨成山,你可想过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李绪颇有兴趣的瞧着他,摊开双手,“自古一将功成万古枯,原本天经地义,成大事者怎能拘于小节?”
慕容天半晌无语。
李绪挑眉,慕容天忽然记起李宣也曾酷爱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是谁学了谁,呆呆看着,竟然有片刻失神。李绪笑道:“你可是无话可说了?”
慕容天淡淡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待你也有性命之忧时,大概便能理解死于你手下那些人的心情了,王爷此刻不过是想手中多笔命债,我已落在你手中,何苦多言。”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了?”
李绪笑,“你那师傅弟弟之流,你也不见了?”
慕容天道:“我说见就能见吗。”
“也许。”
李绪的神情说是同意,倒不如说是调笑,猫捉老鼠时的欲擒故纵。
慕容天瞧他片刻,垂下眼帘,半晌才稍一拱手,道:“那,小人就多谢王爷慷慨了。”
李绪大笑,“你倒拿话挤兑我,老九看上的还不是庸才。”
招手道,“带他去。”
“等等”
,慕容天道,“难道就这么押着我去?”
李绪一怔,挥挥手,“松手吧,他不会逃,你们只管把章家那群人看紧了就是。”
慕容天揉着淤血的双腕,低头不语,其实却是暗自心惊,不明李绪此言何意。
小童举步上前,“公子请随我来。”
慕容天跟着他往门前行去,李绪的声音突又起,平平淡淡,不见波澜,“你只乖乖待在府里,若要踏出府门,出一步,章家的人便死一个,出两步,就死一双。”
慕容天满心愤恨,却反身及地一鞠,“多谢王爷好意提醒。”
李绪扬眉笑道:“公子何必客气。”
待两人去远,李绪纵声大笑,声震屋瓦。
笑毕,才轻声道:“九弟啊九弟,接下来,就等你了。”
几日后,李宣方从太子处得到消息,言江南章家早在大半月前,突然一夜之间被烧光,全家不知所踪,官府已列为悬案,仍在派人追查当中。
李宣闻信居然呆了,如噬雷击,怔怔退了数步,坐回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