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友善地向她敞开了大门,吊灯明晃晃的光线散射而出,照在了埃瑞亚的身上。不知为何,都到了这里,埃瑞亚却突然紧张起来:这儿有股熟悉的感觉,是那样那样的熟悉,但自己却从没来过此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抱着一丝怀疑,埃瑞亚迈步走入方自由家中:这里陈设简单,设施落后,并不富丽,不过被打理得十分干净、焕着光彩。一部老式电视机中时时刻刻传来新闻联播的报道声,而一副被裱起的精致的婚纱照则挂在沙后面的墙上,地板没有一丝污垢,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喷香的米饭气息。说到底,不过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居所,但所有这些陈设和气氛,却让一股热流缓缓流淌在埃瑞亚的灵魂深处,如此温暖。
恍惚间,她看到一盘剥好的葡萄摆在了茶几上。女人挑了一颗柔软的绿宝石喂到她的嘴中,然后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位小女孩。
“你是怎么走散的…有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我可以帮你报警。”
“不…不必了,谢谢您,阿姨。”
女人眯了眯眼,“嘿,学啥不好,叫我姐姐!”
“…好的,姐姐。”
“那么,你是怎么走散的呢?或许我们可以一块找一找线索,这样也方便让警方联系你父母。”
“他们把我丢在这里了。”
女人微微一怔,停下了手。
她看向埃瑞亚的眼,而埃瑞亚也与她对视——女孩的眼中是一片浑浊不清的深蓝,是一片被污染殆尽的海洋;女人的眼中则是纯粹而简练的黑,如此纯粹,仿佛将宇宙里的所有亮点都过滤出去,只留下绵延不尽的漫漫夜色。
不知怎的,埃瑞亚似乎认为女人的目光远比她更为成熟,是她沉淀了三百余年的记忆也无从企及的高度,于是她连忙转移视线,不愿再看,可不巧,女人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关切地问,眉毛中有一丝愁色,“这也太…”
“……”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能问问原因吗?”
“我得了癌症。”
犹豫半晌,埃瑞亚如此回答,“曾经得过。”
“癌症…曾经得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以前,有。”
女孩的眼神落寞下去,“现在,也有。”
那一夜,埃瑞亚留宿在姐姐的家中。
姐姐为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为她洗了个热水澡,为她梳好了一头金。然后拿出两罐橙汁,和她依偎在沙上看着凌晨播放的家庭电影,二人裹在被子里谈天说地。
她们畅谈着欢乐与愁苦,议论起团聚与离别,最终说到了生与死。埃瑞亚向姐姐问起她的愿望,她对提早到来的死亡的感受。可她却似乎并不对此有多感兴趣:
“人生在世,我活了,我在了,比什么都好。”
她露出一个由心的微笑,“缺陷和病痛,都是过眼云烟而已,如果我难受得活不下去了,那我就安然地去死。否则,我就要开心快乐地活着,向自己的目标努力…你觉得呢?”
埃瑞亚不这么觉得,但她在思考。
“虽然我无权在此安慰你…不过至少我会说我最真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