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苦口婆心劝了许久,递过去的粥碗却始终没有人接,“你整日为了婆婆操劳担忧,怎能不吃不喝,万一哪日晕了过去,婆婆又恰巧醒来……”
孟冬坐在裴容旁边,他扭过身子看了眼寂静一片的屋子,又看了眼憔悴不堪的谢小三,不由得心头一酸。谢婆婆整日昏睡着,谢小三一直照顾着她,连带着也过了些病气,整个人看起来单薄了许多。
也许是这几日谢婆婆睡的时间太长了些,谢小三觉到了不对劲,他急得团团转,整日守在婆婆身边,竟是连话都不说,饭都不肯吃了。
孟冬起先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谢婆婆的病好些了,还是今日午后他心血来潮去找裴容一起读故事,恰好碰上裴容,这次一起到了矮林这里。见到这样的谢小三,他很难不心疼。
无论裴容如何劝他,他都只摇头,神色哀伤却是忍着不肯掉一滴泪。
孟冬也很想安慰他,只是哥儿汉子有别,他和小三不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不好同裴容那样劝解他。
“冬哥儿,小三不吃,我来劝他,你代我去看看婆婆吧。”
裴容腾不出身。
“好。”
孟冬连连点头,一下子爬了起来,谁料原本默默坐着的小三忽然起了身,“我去吧,婆婆比之前瘦了很多,你们看了会害怕的。”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碎石和沙砾相互摩擦的声音。
“终于肯开口了,把米粥喝了再去吧。”
容不得谢小三拒绝,裴容直接把粥碗递到了小三面前,见他喝了这才满意地让开了身。
之后他和孟冬坐到了台阶上,注意着谢小三的一举一动。
裴容不放心地收回了眼神,给一脸担忧的孟冬解释:“虽然我记忆里谢婆婆时常疯疯癫癫的,对小三也不怎么上心,可是她和小三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是小三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谢婆婆一走,小三便要一个人了……他心里害怕,怕谢婆婆哪日就这样离开了。”
“他这样,也是不容易……”
孟冬点点头,不由得为谢小三感到难过。待谢小三出来后,他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如不说,不如就让谢小三安安静静地陪婆婆一起走完最后的时日。
同他抱有一样想法的裴容设法让谢小三吃了东西喝了水,又帮着谢婆婆洗漱了一番,这才带着孟冬离开。对于谢婆婆的事,他们俩不知还能如何安慰,也无力回天。
新房子这边,忙里偷闲的裴应川同秦二郎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工地,带上他惯用的工具前往之前挖黄土弄出来的窑洞那里。
他计划将这个大洞修成能够烧火的土窑,这样以后他和孟冬就不必日日跑到裴大爷那里去做瓷了,来回也能省下一些时间。只是这烧瓷的土窑……应当和住人的窑洞不大一样,他还得将裴大爷家的那口土窑仔细研究一番才能开工。
他正背着工具往山坡下走去,谁料刚走到下坡的小路便与孟冬打了个照面。
今日不是和裴容一起写故事去了,为何会一脸忧愁?裴应川看着低着头默默行走的孟冬,不用再多观察他就能确认,孟冬现在很不开心。低着头走路,说不定还掉了眼泪。
见此他只得先返回将工具放回了原处,之后一路快步在孟冬回到窑洞之前便来了他的身边。
“生什么事了?”
裴应川拦下孟冬,趁他抬头的时候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角,确实微微湿润。察觉到不对的裴应川立刻敛了别的心思,牵上了孟冬的手,把人拥进怀里,带着向窑洞走去。
“我没有出事,是谢小三,我和裴容今天去看谢婆婆了,她好像……”
“怎么了?”
裴应川一直注意着孟冬的神情变化,“同我说一说,以后莫要一个人难过了。”
孟冬欲言又止,他想说自己已经不难过了。进到窑洞后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慢地喝着,边喝边解释。“没有,我现在不难过了,只是今天看到谢小三伤心的样子,我有些难受。”
“至亲的离开,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若是谢婆婆还清醒着,一定不会希望小三如此伤心。”
孟冬放下茶杯,慢慢地点了点头。“小三也知道的,只是还需要些时日他才能想明白。”
休息的时辰一到,工地上干活的汉子们纷纷将自己擦洗干净,坐在阴凉下吹着山坡上才有的凉风惬意地聊着天。
秦二郎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和后背,犹豫着要不要明日先不来了,他的身体有些受不住。虽然之前修火炕时也是这样连着几日一直在干体力活,可是搭火炕可比夯土坯盖房子容易太多了。
好在他的“东家”
裴应川不是个黑心的,见他们干活劳累,停工的时辰还未到就打他们回家休息了。
此话一出,秦二郎当即躺倒在地上,讹了裴应川几个窝窝头就地吃起晚饭,竟是连回家都懒得回了。
他仰着头,看着天上不断移动的白云,一口水一口窝头,吃得十分惬意。“三个窝头刚刚好够吃饱,裴大哥,记我工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