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有些愧疚,还有些难言的酸涩,在心中翻涌过数次之后,尽数化为心疼。
“那么,”
她试探着问“李政的生母,与宫中那位皇后”
“是孪生姐妹,”
益阳长公主回答她,徐徐道“太子之母为姐,青雀之母为妹。”
钟意犹疑片刻,还是道“何氏一族祖上乃是十二将军后嗣,声威赫赫,生下双胎也非不吉之兆,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皇后还有个孪生妹妹”
“因为小何氏出生没几日,便被送走了,”
益阳长公主道“除去何家顶层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即便是皇后,也是在及笄之后,才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
钟意不解道“怎么会”
“这便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益阳长公主半靠在塌上,目露沉思“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几十年前,那时候,何家夫人刚刚怀孕”
“何家太夫人生有三子二女,长子便是何皇后的父亲,何家夫人的丈夫,而次子向来体弱,成婚不过一年,便因病过世,也未留下一子半女。
那时候,何家夫人已经生下了现在的齐国公,但对于大家族而言,永远没有嫌儿子少的,更别说何老夫人还有另一个念头她不忍次子泉下孤单,香火断绝,便盼着大儿媳妇再生一子,过继到次子名下去,因这缘故,自从得知长媳有孕,便开始求神拜佛,光请神婆,希望能一举得男。”
钟意听益阳长公主娓娓道来,禁不住问了一句“这位太夫人”
“你也觉得有失体面,是不是”
益阳长公主笑了,又问道“你可知安国公府世子与世子夫人林氏的那桩姻缘,是怎么来的”
钟意心中微生讶异,却还是答道“林氏之父曾为安国公出生入死,他死之后,便将女儿托付给安国公,后者便叫儿子娶了她。”
“何家那位太夫人,也是这般嫁进去的,故而行事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益阳长公主道“何家老太爷遵从父命,不得不娶了她,但其实很厌恶这个妻,若非她肚子争气,连生了三个儿子,下场只怕不会太好。”
钟意听得云里雾里,又道“这同何氏姐妹俩,又有什么关系”
益阳长公主笑道“你听我说下去,便会明白了。”
“何家太夫人一心为长媳求子,海量的银钱撒出去,倒引了许多方士前去,不过这些人多半是骗子,当不得真,收了钱之后,便道何家夫人怀的是儿子,哄得何家太夫人心花怒放,拿了大笔赏钱离去,何家老太爷十分不满,还为此训斥过妻子几次。”
“直到有一日,有个跛足道人到了何府,说是闻名而来,为何家夫人相面的,他穿的褴褛,极不体面,原是进不了何家门的,只是正遇上何家太夫人,投了眼缘,便叫他见了长媳,为之相面。”
益阳长公主说到此处,停了半刻,方才继续道“那跛足道人说,何家夫人腹中怀的,是个女儿。”
钟意听得疑惑,道“一个女儿”
“是,”
益阳长公主深吸口气,道“一个女儿。”
钟意诧异道“可后来”
“何家太夫人很不高兴,心道别人都说是儿子,为何只有你说是女儿她也没表露在面上,吩咐人看茶,便打算叫人送他走了,哪知那道人却道,女郎未必不如男儿,言说何家上空处云彩有至尊之气,若所怀为男,便是天子,若所怀为女,即可为皇后,何家夫人腹中怀的,正是未来的皇后。”
钟意听罢,惊骇难言“真有人能相的这么准吗”
“再则,”
她犹疑道“那道人不是说,何家夫人腹中只有一个女儿吗”
益阳长公主笑而不答,继续道“何家太夫人听闻长媳腹中怀的是女儿,原本还怏怏,知晓那孙女将做国母,却转怒为喜,那道人又有几次推测,俱无不准,何家太夫人吩咐人重赏那跛足道人,又设宴款待。
哪知宴席过半,何家老太爷便归府了,听闻此事,勃然大怒,言说妇人痴愚,为人所骗,何家太夫人向来惧怕丈夫,慌忙推脱,说是受了那道人蒙骗,何家老太爷未必不知她在撒谎,却顺势将火气撒在那道人身上,吩咐侍从打断他四肢,扔到了荒野之中。”
钟意惊叫一声“啊”
益阳长公主微微沉了面色,道“说也奇怪,那跛足道人被丢出去不久,便下起大雨来,电闪雷鸣,何家人心有不安,便吩咐人去斩草除根,再出府门,去弃掉那道人的地方去找,只有一滩血迹,人却不见踪影。”
“大雨下了三日才停,等到天气放晴,何家人也松了口气,门房处却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写给何家老太爷的”
相隔多年,钟意隐约能察觉到何家人当时的不安,果不其然,益阳长公主继续道“是封血书。”
“信上说,何家夫人会生下一双孪生女儿,一个身负天命,会成为皇后,母仪天下,给予何家无限尊荣,而另一个,先天不详,会给何家带来倾家之祸。”
“信的末尾说,倘若这二女中有一人未曾及笄便夭折,厄运便会在那之后到来。”
钟意听得心神不宁,当时翻阅这封血书的何家人,想必更是心中惴惴,最终,她道“何家人信了吗”
“半信半疑。”
益阳长公主道“那时何家夫人有孕未及四月,最有经验的产婆也无法确定,她是否怀有双胎。你该知道,家族有产下双胎记录的人,后代再有双胎的几率才会高,但无论是何家还是与何家夫人相关的姻亲,无一人产下双胎,而对于普通人而言,生下双生子、且同为女儿的几率,何其之小”
她莞尔道“假若是你,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