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行明白人家姑娘不想说,便自嘲道:“不成想今日这双耳朵竟也尊贵起来!”
江风听他说得有趣,轻轻一笑,却并不接话。
沈顾行却被那笑容震撼到了,明眸善睐,靥辅承权间连一树的杏花也失了颜色。
他看得呆了,回过神来深觉失礼,不由得红了耳朵,轻声道:“劳烦姑娘引路去前厅吧,多谢。”
引路!这个两进的小院子需要引路!人长的虽然好看,但估计脑子不是很够用。
嘴上却彬彬有礼道:“好说。沈公子这边请。”
说着还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他实在够养眼的面子上。
江风前面一侧袅娜走着,如芒刺背;
少年后面另一侧徐徐跟着,闲庭信步。
刚出垂花门,就见都尉家的侍女急急走来,瞧见两人便道:“原来公子在这,夫人请您过去见礼。”
少年驻足,片刻,双手抱拳向江风道:“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江风微笑还礼。
沈顾行的到来在凉州官宦小姐家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按理说凉州各家年轻的公子也是不少,可是细细地算起来:高晦虽然长得还行,但是少了一根筋,和女孩打赌赌约竟是弹脑门,江风就被曾被“大力金刚指”
弹得眼冒金星;江风的两个哥哥一个只懂看书一个只会舞刀弄枪,二哥更是把关山月送的套娃当做了靶子,一箭过去姑娘就红了眼圈;关山云和关山风也不错,可惜前者纵情山水常年不回家,后者早早地结婚生子了。余下的县丞家的公子每日寻花问柳,窦鼎顽劣不堪,都尉家的小公子好龙阳,众女孩纷纷避之不及。
长安少年沈顾行,字宜业,其母是武后近亲、其父原是当朝三品大员掌管粮草,于前两年病逝。虽然沈家家世显赫又是皇亲,但从来谨言慎行,为官清正,不与武三思之辈同流,所以在朝中多受尊崇。
沈顾行自己也是人中龙凤,温润磊落,在长安城颇负美名。十六岁便一举中了进士,如今只等着授官了。
郭沁如在一群女孩的围绕下,将打听来花边消息一股脑吐出来。
“据说也在议亲了……”
她最后惺惺地补充说。
这个被一众女孩念兹在兹的少年,却同江家大哥甚是投缘,江佐向他讨教备考心得也不吝赐教,甚至还连夜写了好几十页春闱攻略送给江佐,可见惺惺相惜之意,江父江母对沈顾行越喜欢,就连江沈两家也热络起来。
江佐为尽地主之谊,便想带他一览西域风光,然则他自己“少为塞北客,而未游凉州”
,只是个半吊子导游。索性拉着江佑和高晦随行,江佑和高晦是活地图,凉州哪里风景壮阔,哪座山头可以打到飞鸟走兽,哪个酒楼葡萄酒香烈,哪家姑娘身段好曲子妙如数家珍。
见黄河奔涌澎湃玉门关耸立,沈顾行便咏“黄河远上白云间,千里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夜游见胡女弹奏琵琶江佐便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不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江佑和高晦虽然算是半文盲,不太会咬文嚼字,但也能感受到慷慨之气,便越来了兴致。
沈顾行自幼拘束,但少年习性脱离樊笼后便恣意起来。个把月的时间,三人已经称兄道弟,沈顾行跟着江佐称呼江绯、江风为妹妹。
对江风这个妹妹尤其热络,每到江家必然要找个由头诳出江风来相见。因为想在外面见上江风,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一般的诗会雅集也就罢了,全凉州万人空巷的上巳节她也闭门不出。平日里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沈顾行,在上巳节的流杯亭,因为做不出诗来被罚酒,还喝得大醉,不得不中途离场。
醉酒少年却新摘了一束香草,在纵马回家的路上绕了弯。
江母满脸愕然,江风低着头听沈顾行镇静地坐在椅子上扯谎:“这香草有驱邪之功,于身体大有裨益,江兄便托我摘了一束给阿风妹妹。”
少年人的心思,江母看破不说破,仍旧热情周到地陪着喝了两盏茶,便让江风去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