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苏承峘又想到李忱出去寻沈家大家的事情,探看他一眼问,“你追着沈家人,你可有什么收获?”
闻言,李忱的脸当即就严肃了起来。
“沈家的马车是父亲在时特别设计过的,所以我认识,便追着那车发现是沈之宏的车。”
“沈之宏的儿子沈良说,若非太子帮忙,沈之宏无法坐镇沈家家主,我觉得当初我爹的事情只怕与太子有关系。”
李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完全信任苏伯伯。
苏承峘见他眼底好像燃这烈火,这小子分明是笃定复仇一事,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依然执念于此,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
李忱先是一怔,不好意思的低头,“还,还是别,别看了。”
想着自己肩头,后背,还有大腿上的伤都看着都着实瘆人,李忱故意别头看向其他地方,试图换个话题。
苏承峘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臭小子,脱!”
李忱无奈,只得依着苏伯伯褪去衣衫。
那些伤基本都是刀伤,一条条伤口上撒着不规则的药粉,一看就是李忱够不到伤口自己随便撒上的,那些将好未好翻起红色的肉,看着苏承峘心惊肉跳。
随即只觉得一阵发麻,连带着身子都带动的有些颤抖,想到自己的兄弟沈之舟若是看到自己儿子如此,该是多心疼。
他那么信任自己,将孩子交托给自己,就是要让自己护着这孩子一世周全,可是偏偏他与他的父亲如此的像,算定的一件事就是要做的。
“说了几次,你都不肯听话。你如此不爱惜自己,让你,让你故去的。。。
。。。哎。。。
。。。”
“若不是看你伤的这么厉害,真该大棍子狠狠的将你的腿打折,让你再出去上房揭瓦。”
“沈家从未放弃过找你,你就不怕打草惊蛇了?”
李忱听着身后苏承峘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如今父亲恐怕只有苏承峘还会惦记惦记了。
苏承峘边将金疮药上在他伤口上,一边继续说说,“沈之舟的性子软弱,此番是为了来给儿子沈良讨个世子之位,估计也是白跑一趟,只是你看到沈家人就如此安耐不住,如何图谋日后?”
李忱其实事败便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小心翼翼说,“苏伯伯,我,我梦到爹爹,他问我为何还不为他报仇。我。。。
。。。”
李忱解释着,却再也无法说话。这哽咽住的委屈愣是半个字都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他没有察觉到就觉得眼泪已经到了嘴角,酸涩不已。
苏承峘听到他的哭腔,半空中的手一顿,叹息一声,“你这是心魔,你不是你爹如何知道他要你复仇?可我却与他做了一辈子兄弟,同样身为父亲只盼着儿女喜乐,绝非涉险。”
二人陷入沉默,苏承峘只听到李忱鼻腔里发出浓重的吸鼻涕的声音。
苏承峘看着他的伤,又忍不住絮叨,“如今看,你也劝不住,沈家从你父亲那时开始,盘根错杂。你想查我不拦着,可你也要清楚,人活着才有机会,命都丢了,谁为你父亲伸冤?”
苏承峘将药上好,看着李忱红着眼眶。
李忱知道苏伯伯为了他好,像个犯错的孩子承认道,“这次是我莽撞了。”
苏承峘将金疮药放在小几上,细细为他分析。
“如今只怕惶惶不安的是沈家,打草惊蛇有时也并不全是坏事。当年既然设局想要伏杀你爹,光你二叔那个脑子是绝想不出来的。”
“如今家主的位子他也坐这些年了,沈之宏如何能舍得让出来?不过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袭爵,也要看你三叔沈之宽答应不答应。”
沈之宽是沈家的幺子,沈柘的三叔。沈之宽一直无子,只有一个养女沈舒筠。也难怪沈之宏着急了,沈柘这一辈,除了沈柘就只有沈良可以承继爵位。
李忱系着腰带,忽的想到什么问,“苏伯伯的意思是说让沈良袭爵一事,沈之宽并不知道?”
“自是不知道的,若知道怎么肯?他的聪明绝不亚于你老子,你这么一闹,沈家有的闹。我只担心他们狗咬狗,闹归闹,最后还是不会放过来寻你。”
苏承峘肉眼可见的担忧之色堆上眉头,“你小子一日不死,他们二房都心中不安。”
说着,苏承峘心底还在盘算一事,这些年陛下年年要自己找沈柘,还给一个消失的人一个沈小侯的名份,却从不肯下旨说沈柘已死。
难道陛下早就断定沈柘活着,又或者故意位置,只为了制衡沈家,以及沈家背后的那些不明的势力。
苏承峘是拿不准的,沈之舟的死若说陛下不知道其中缘由,他这个平虏将军都不信。有一天沈柘当真活着出现,沈家容不下他,陛下会不会也容不下他。
苏承峘再看眼前的少年,自己与他父亲沈之舟相识时都已经中年了,算起来真的相惜也不过那几年兵荒马乱之际。
沈之舟少年时也如他儿子这般么?想着想着苏承峘便还是无限惆怅,眼前这孩子,他执意复仇,日后要他如何存世?
“苏伯伯,我答应您,日后必定不会轻举妄动。”
李忱坚定道,“可是我立誓定要为他寻个公道。”
“如今,我甚至不敢为他立个牌位,年下中元时节,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祭奠他,当真枉为人子。”
李忱说清楚明白,一句句一字字的敲打在苏承峘心里,如何能不明白。自己教了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放下过。
苏承峘是明白的,无奈道,“明白了,此事急不得,暗流涌动不可冒进。”
看着李忱终于如幼时般听话的点头,苏承峘才放心下来。
他本就不愿绾绾嫁入皇家,苏承峘本谋划着自己死后光凭苏家的荣耀也能护着他与苏绾过好后半生。算的不荣华富贵,平平安安也是无虞。
一来李忱这个上门女婿定会护着自己的女儿,二来他也算做到了当初答应沈之舟的话。
如今他竟选了条最难走的路,苏承峘真的舍不得李忱刀山火海,更不愿女儿过这样的生活。
“害,以后得事还远着,如今你小子,最好给我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