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安靖从他们看向自己的沉默中感应到了一丝幸灾乐祸——安靖这一小组没有死人,伤的都极少,他们心中觉得不公平,药副使和其他教习出手,一口气杀了四個,反而让他们舒服多了,感觉到了一种公平。
他们不爱同伴吗?也是爱的,不然这种不公平的感觉也不会出现,他们也惊愕悲伤。
只是,这种感情已经扭曲了,彻彻底底扭曲了……
是啊。理所当然的,他们当然会有这种表现,因为没有这种表现的孩子,那些心智正常没有入魔的孩子……
已经死了。
早就死了。
安靖看见,那些教习和讲师正在将那些死去孩子的尸体扔到祭台之外,那大概就是白沙地尸骨的来源吧。真好笑啊,他这么聪明,看见这些尸骨的第一眼就恐惧地想要逃跑,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次仪祭的结果?
所有人都无比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甚至就连被人搀扶坐在一旁的白轻寒都平静无比。
她与安靖目光交错,她的眼神似乎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没有一丝因死亡而起的波澜,白轻寒嘴巴轻轻张合着,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话。
——他们饿了。
似是在这么说。
饿了的人,不会在意鸡是不是斗赢了蛇的,他们会一起吃,开心地做成一道菜。
至于其他的鸡,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他们庆幸自己不是那只鸡,甚至有鸡可以成为人。
其他鸡,死了就死了。
这就是‘魔’。漠视的‘漠’,入魔的‘魔’。
安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的血。少女的血温热,但开始变得粘稠。
——安靖,你难道不是魔吗?
——你为了能生存下来,为了能不惹怀疑,安全地当你的大师兄,难道就没有漠视那些可能,没有假装看不见那些线索,没有下意识地移开你的目光吗?
——你在愤怒,你在恐惧,伱用这是‘魔教之药’的借口压制自己的感情和冲动,也压制自己的良知和心,让自己变成了冷酷无情的魔。
——安靖,你……
——真是安静啊。
“你们越过了试炼,你们都是悬命庄的一员!”
此刻,药副使正在欢快地对所有人说道:“今日,庄内开宴,宝肉珍药,一应俱全,可随意取用!”
他侧目看向安靖,看向茫然的安靖,失魂落魄的安靖,那双幽绿色的眸子似乎正在笑,似乎正在期待。
——愤怒吗?
他似是在这样问。
——愤怒的话,就拔剑,就觉醒,就来杀了我吧。
他似是在这样说。
——毒虫,与虫巢。
恍惚之间,药副使消失了。
在安靖恍惚的眼中,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被幽绿色煞气环绕的巢穴,密密麻麻的毒虫爬进爬出,繁衍孕育着什么更加庞大的事物。
他是农夫,亦是屠夫,是毒虫,更是巢穴,是将正常的孩子吞入,吐出更多毒虫的怪物。
他是【悬命药师,魔教庄主】。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不是看的很清楚吗?
——他妈的狗种!!!!
();() 安靖动了。
那曾紧紧抱着他臂膀的尸体跌落,委顿在一旁,安靖猛地合身扑出,破空爆鸣的一剑刺向微笑着的药副使胸膛!
明明只是练习用的木剑,刺出时却几乎看不见形影,只能看见一道闪烁的褐光,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刺出呼啸。
在正式成为武者之前,见习的武徒有三关需过,其中一关曰心,临危不惧,刀剑加身不移目,一关曰体,气力充足,可击出百拳而不疲。
而最后一关曰技,需磨砺一技,圆融如一,一气贯通,百招千式皆可随心流转!
唯有心体技三者皆成,才能打出那通透全身劲力的一击,去领悟‘内息’!
而现在,安靖一手持剑,浑身劲力贯彻腰、肩、臂、腕、手,直抵剑柄、护手、剑身、剑尖!这正是浑身劲气通透,灵肉合一的一击!
“畜生!”
目眦欲裂,心中的怒涛终于越过了堤坝,安靖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彻底爆发:“你这条老狗!”
他近乎于歇斯底里地怒喝挥剑,好似过去压制的所有凶兽猛药都在瞬间起效:“给我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