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愣怔,垂眸沉思片刻,似乎寻了些端倪。
按理说阿润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他应当给个名分,若与他订婚的是普通女子他不会有任何顾虑,自己便能做主。
细细思量,他并不畏惧柳飞鸿的身份,这段姻缘算是他求来的,总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搞砸了。
“此事交由你去办吧。”
姜鹤长舒一口气。
细雨朦胧的清晨,整个万毒窟弥漫着阵阵水汽。
阿润得知姜鹤要将自己送走时,面色凝重,与面对黎初时娇媚温柔判若两人。
“若非主子亲自开口即便死,我也不会离灵禅阁一步。”
相比她的焦虑不安,姜鹤冷静许多,“主子当真开了口,你又该如何?可是你能承受的?”
一句话将她推到悬崖边上,选择离开与跳崖一般无二,若是不走,那便是迎着腥风血雨,或许能窥见一线生机。
心思落定,阿润反而镇定许多,“主子爱的根本不是圣女。”
姜鹤面露不耐,“难不成爱的是你?”
这些情情爱爱的实在不适合从他嘴里说出来,话里透着些别扭。
阿润只觉心弦一颤,默然了片刻,旋即重重点头。
姜鹤一脸震惊,“你疯了。乖乖离开吧,将主子忘了,你心思玲珑换个地方会过得更好。”
“离开少主,我如何过活。”
阿润眼眶一红,眼泪悬落,比廊檐外的细雨还要绵柔。
我见犹怜,大抵便是如此。
这一刻,姜鹤知自己说不动她,便道,“主子在雨亭。”
阿润面露欣喜,不管不顾的奔了过去。
就在两日前她还想徐徐图之,可事与愿违,所有人都逼着她得不得跨出那一道坎。
瀑布之水奔腾而下,奔放如疾风骤雨。亦如倒灌的海水,能将人心中浮躁一并湮灭。
黎初身着深蓝色长袍,宽袖垂地,羽翼般轻盈。腰间磐带用银线滚边,绣的蛇纹细密如蛛丝。髻以一根木簪挽起,华贵之中透着不易察觉的轻简。
他神情清逸,手持玉笛,似端坐山川间。琴音如泉涌,宛若游龙穿云,悠扬动听。
“主子。”
阿润颤抖的声音被湍急的河流掩埋。连玉笛尾音都能轻易的将她的话语盖过。
她跪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双腿麻到没了知觉。
“主……子……”
黎初眼眸低垂,像极了神庙中无情无欲的庄严石像,“为何还不走?”
“奴婢不能走。”
阿润带着哭腔,伸手揉乱了他的衣摆。
“听着,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用玉笛托起阿润的下颚,看着那张似被春雨肆虐过的娇颜,心中没有半点涟漪。
“你能。”
她没有尊称,已然乱了方寸。
黎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像看着屋外的草木。
阿润恍惚,仿佛那夜春宵一度,都是她的错觉。
像他这样无求无欲的人,怎会在她身上纵情鞭挞。
连她自己都产生了质疑,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像被线封在嘴里,一个字都嘣不出来。
“出去。”
黎初似乎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