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那个干啥,”
李元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根雪糕,在他身后呲溜呲溜的,“军训用品里有啊,我以为你要买床单被罩呢。”
他一顿:“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沛确实不知道。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小眼镜一眼:“我盖不惯。”
“大少爷……”
小眼镜嘀咕了一句。
高沛猛地扭头盯着他。
李元方立刻怂了,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高沛控制着自己沸腾的脾气,今天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跟别人的每一句对话都把他的烦躁往上推一个点,揣着一肚子无名火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狂甩。
临近中午,太阳烤的空气噼里啪啦,往室外一站仿佛进了一个巨大的空气炸锅,待久了怀疑自己身上除了汗臭应该还有烤熟的肉香。
排了半天队终于轮到他,发东西的大爷嗷嗷喊缺哪个要哪个,高沛也得嗷嗷地喊回去,捆好的大厚被子直冲他的脸飞过来。连拎带抗地挤出来,脚都踩上了宿舍楼的楼梯,他才想起来没领枕头。
去他大爷的。
高沛头也不回地上楼。
两只手都占着,他用脚踢开宿舍门,力道没控制住,砰一声响,差点砸到屋里的人。
“对……”
那人两边头发剃的溜光,看得出来想要莫西干的效果,可惜实际呈现出来像一片糊在头顶的鞋垫。他骂骂咧咧地躲开,抬手一把推在高沛肩膀上。
“操他妈的谁啊?!会不会开门!”
高沛被推得一晃,把即将出口的对不起咽了回去,脑子里那根鞭炮的引线噼啪燃到了底,炸出一串热闹非凡的春节十二响。
对方还想说什么,高沛拎着水桶粗的一捆被子猛地抡在他头上。这一下伤不了人,但绝对能让人脑子一蒙,那人跟喝多了似的歪歪扭扭地踉跄了好几步,哐当撞在桌子上。
李元方吓得嗖一下从床下蹦下来,想过去拉架又不太敢,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
谁都没想到高沛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但不妨碍挨抡的仁兄在蒙劲儿过去之后怒不可遏地亮拳头还手。
这架势一看就是外行,高沛连脚都没挪,把被子提到面前,在碰到的时候往边上一拐卸了他的力,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
“哎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小眼镜脚跟扎地上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焦急大喊。
鞋垫头越挫越勇:“有种你他妈别带盾!”
高沛把被子往地上一扔,两只手都插兜里,特别挑衅地冲他笑了笑:“对你都用不着手。”
李元方小声“卧槽”
了一句。
有人从门外快步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摁着一个,嘴里说:“算了算了,没多大事,以后还得一块住四年呢!”
高沛抡完一下火气下去不少,打不打都无所谓,另一边是越有人劝越人来疯,扯着嗓子喊:“凭什么算了?我在这站着他上来就给我一枕头,他妈的神经病吧,这他妈宿舍里有个神经病谁住得下去!啊?”
劝架那人脾气大概是乐山大佛级别的,那哥们儿两只手跟跳霹雳舞似的,手指头都快戳他鼻孔里了,喊得周围宿舍都出来看,他还能好声好气地劝:“开学第一天闹出来打架多不好,万一学校这方面抓的严,被退学了谁也不高兴,是吧,都辛辛苦苦考上来的。”
鞋垫哥稍微冷静了点,一方面这人说的有道理,另一方面他确实打不过这神经病。
刚想顺着台阶下了,高沛说:“退了正好,本来也不想待在这破地方。”
所有人的脸同时一抽,鞋垫哥嘴唇哆嗦,悲愤地指着高沛跟劝架的人说:“你看他!”
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把俩人分别安置在宿舍对角线,李元方搬了个凳子给高沛:“哥们儿坐。”
“不用,谢谢。”
高沛把掉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皱眉盯着床单看了许久。地上肉眼看着倒是不太脏,反正也不可能太干净。
他在洗一把和凑活用里犹豫一阵,决定翻个面铺。
床垫褥子梆硬,摸着像塑料壳,不过倒是好铺,往床板上一搁,不用怎么整就挺平整。床单却不一样,虽然也硬,但是薄,不管怎么铺不是这边少一块就是那边团一起。
高沛的脸色比刚刚斗殴的时候还难看,僵持了几秒,把被子往最皱的地方一堆,眼不见心不烦。
铺完床,他往床上一坐,突然觉得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行李箱还在下面放着,但他并不想把东西拿出来,好像不拿出来就还有能离开这破地方的希望似的。
他看了一眼李元方在干什么,也把手机拿出来,一个一个软件点开又退出,来回摆弄着,莫名其妙地又点开了通话记录,差点给容云旗打过去。
及时反应过来,高沛脸色一黑,关了手机。
两下从上铺跳下来,底下三个人互相说了名字,正商量着收拾完东西一块去搓一顿。
见他要出门,刚才劝架的乐山大佛开口想叫住他:“哎……”
鞋垫哥立马打断他,冷嘲热讽:“博文你叫他干什么,人家爱去哪去哪。”
袁博文一犹豫,高沛已经出去了。
到处都是人,新生,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