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不像是她认识的虞淮。他是付出了就必须求得回报的人,这天下就没能让他纯吃亏的事,所以天宫的时候,她才会回复他求婚之前,对他明说了无心的事。
沧笙以为他那时既然已经走了,就永远不可能妥协的。
“我知道你的修为在逐步恢复。”
沧笙眸底一缩,暗然转沉。
“所以你的态度才转变了,不是么?”
虞淮开诚布公的架势足到让沧笙蒙生了几分退意,“最开始的时候,你对我并不抗拒,后来才渐次冷淡。你发觉自己能够回归帝位了,比起同我一起住在第二天,更愿意杀了我,取而代之么?“
虽然没有虞淮分析地那么直白,但这些都是沧笙心里所想的。
人到了什么境界说什么话。她还是废帝的时候,能为石族做到最多的便是不拖后腿。虞淮这么个大腿突然伸过来给抱,她为何不抱?政治性的联姻在各个大族之间不胜枚举,她剖了心,对从前的事感触不深了,嫁给虞淮同嫁给其他人没两样。
后来人族与海族大战,沧笙仙法骤然猛增,不知道是否是其他地域同样激荡着暗涌导致的,这样的结果是意外之喜。但最让人惊喜的是,她剖心之后,体内的仙法平衡有所变动,两族之间的战乱平息之后,她的仙法竟然没有渐次退步,反而沉稳扎实地巩固下来,日渐提升。
她是登过帝位的人,境界不曾消退。身体不出岔子,想要回到巅峰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有了底气,谁还愿意做旁人的附庸?
虞淮喜欢她的事不能阻碍她的决策半分,一如当初他的决策没有顾忌她半分一样。沧笙很能想通,当初她喜欢他,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厢情愿的事没有结果。被弃如敝履没什么可说,希望此时此刻的他也能同样想清楚。
她如今的确不怎么想考虑和他成婚了,一个天下若能自己独坐,干嘛要与人分享?
话都说开了,遮遮掩掩不是沧笙的性格,她平静道:“帝君所料无差。若我们之间曾经没什么纠葛,那我也希望咱们能和平共处,携手共建美好人生挺好的,我向来不是喜欢先挑事的人。但既然帝君做了初一,我来做个十五,有问题吗?”
这些话在业莲海附近的,只有戚玄一个人能听到,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浓烈到让人不安。到了这份上,她已经放弃劝和了,暗自派人去找狐帝与宁帝。若真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业莲海是个绝对封闭的好地方,足够埋藏很多的秘密。
四尊大帝,估摸能将虞淮永远留下来。
她心口跳得很快,左想右想,只是可惜了沧筠,那样乖巧可爱的娃儿。
作者有话要说:orz今天大人们打牌,我整天都在带侄子,他们吃完晚饭,都坐了一会九点才走,小娃吵着,实在是抽不开身。
不敢许诺明天了,总之以后找机会补起来(顺便说一句,应该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差不多就能完结了。)
有些话说出来之前没觉如何,声落时击扣在耳中,仿佛是说重了些,气氛不对,又有些悔意。她手里还拿着他给的蛟月,若有这么件神器在他手里,要杀他无异难于登天,如今下手,有趁人之危之嫌。
沧笙从没想过要将围而攻之,恩怨是两个人的,没必要掺和进无关的人。但箭在弦上,虞淮若有一句回应,双方都没有台阶了,随时都可能拉出场打一架。
好在虞淮并没有被她激出情绪来,两者之间无论喜怒,他都是较之冷静的那一方,默了片刻:“你如今修为未到巅峰,就算加上其他人,伤我可以,要杀我尚有些困难。我听闻你在制裁凤琴的时候,一一同她算清了过往的帐,我也不愿意做个枉死鬼。既然你想同我算账,那不妨这样,你若说道出一个我对不起你的缘由,我可以不反抗不躲闪,让你斩一刀。”
这是警醒,也是大实话。一个在帝位上坐了那么久的人,手里头必然攥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底牌。
沧笙默然消除了些许锐气与杀意,皱着眉,“你这是什么套路?”
不敢置信,“你也忒理直气壮了,按你的说法,就不怕我把你千刀万剐了么?”
他说不怕,“千刀万剐哪有剜心来得痛。”
他孜孜不倦装深情,又避不承认当年的过错,还提及剜心的事,成功挑到了沧笙的痛处。沉下嗓子应好,“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现下狐族大喜的日子临近,咱们不宜见血,但有的是时间说道,咱们可以找个清静的地儿论论,将要砍的刀数记好了,可以规划好一刀砍多少。”
沧笙怒气腾腾写在脸上,就着彼此相牵的手,拉着他往岸上飘。虞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舒了一口气,唇角欠了欠,有微扬的弧度。
戚玄恰好看到了这一微表情,顿觉世界玄幻了。难道说对帝君这样高不可攀的奇人来说,死在心爱的人手中也是件美好的事?
至于帝君兴许是真的问心无愧,戚玄深思过后以为绝无可能,光她知道的,就够他喝一壶了。
……
既然都已经暴露,沧笙也便不再掩饰自身修为,辗转之际将人带到一方石室之内,进屋之后将入口一封,周遭黑暗弥漫上来之前,便燃起了烛光。
石中天地,等同于劈开的小世界,但也需要依附稳固的真实空间而建造。
里头万物都是真实的,自有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是他们石族的天赋技能。到了大帝级别便可以带进活人,里头别有洞天,地域辽阔,但沧笙不想给他看见,直接丢到封闭石室里头。
虞淮知道这个,但进来还是第一次,不知为何有些兴奋。一点被算账的眼色都没有,负手在屋内踱了两步,着手摸上石壁,打量一番,叹道:“果然同真的一样。”
沧笙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办正事:“坐吧。”
把账算清了是好事,恰好她也有几件事需要向他求证,不清不楚便做不到断得干干净净。
见人终于拂袖坐下,正欲开口,却被人抢了先机。
虞淮率先发问道:“当年的菩提子,是你给我的吗?为何要给我?”
沧笙是个实诚姑娘,没想过自己全然可以不回答,微窒:“是我。你现在还问这个没意义了吧?”
他摇头:“有意义的。”
沧笙思忖了片刻:“有些缘故是我不能说的。你服用了菩提子,它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知道吗?”
果真如此。
虞淮眸底闪了闪,笑意加深,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是有妙处,我的心魔因它而破,但半生的修为也散了。”
沧笙闻言大惊,整个从蒲团上跳起来:“那怎么可能?!戚玄他们都吃了,没人像你一样,你……”
一顿,想到某种可能,背后倏尔一凉,整个人都哑巴了。
沧笙想过,当年父神不许她选中虞淮,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给了太多可钻的空子,叫人猜想不透。譬如其他人要如何处置得到的菩提子,父神曾道可以允许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