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他取下了手套塞進口袋,看了安蕎一眼。
他的聲音冷淡低沉,卻又字字清晰。
「很晚了,這山上可能有野生動物,沒事就早點回去。」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安蕎詫異,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好,我看完星星就回去。」
「嗯。」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看星星的。
壩上的星星天天都有,每天都一個樣,他不懂,這有什麼好看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提起鏟子便往山下走去。
他沒有在夜晚出門的習慣,今晚出門,只是因為那坑裡的小馬駒子在未曾意料的時候降了世。
這匹馬駒子,當初配種的時候就意外連連,好不容易就快足月了,哪想母馬晚上被鞭炮嚇到受了驚,撞了欄杆,就把它生下來了。晚上太冷,馬駒子又被母馬踩了幾腳,就算他盡力去救了,可馬駒子還是在獸醫到來之前斷了氣。
剛才把它放進坑裡的時候,它的身子都凍得僵硬了。
他盼著這小駒子盼了近一年,驟然失去,難免有些遺憾。下山的路走了沒幾步,他便停住了腳步,舉著手電轉身照去,想再看看那駒子的墳堆。
墳堆前,卻依然蹲著那個看星星的遊客女人。她正拿著剛才撿來的許多石頭,在土尖尖壘著石頭堆,儼然像個小小的敖包。
光照過來,堆石頭堆的安蕎當然感受到了。
她蹲在地上回頭,對著男人問道:「我給它堆個石頭的墳包,行嗎?」
雖有先斬後奏之嫌,可顯然是出於好意。
男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注意安全。早點回去。」
安蕎在黑夜之中一笑:「好。」
給死去的生靈堆一個石頭堆,既是在這裡埋葬了一匹小馬駒的證明,又是為這可憐的生靈祈禱,保佑它早入輪迴。這是安蕎前些年在藏區時學得的堆法,藏族人稱之為瑪尼堆。
這裡當然不是藏區,但祈禱之意是同樣的。
男人的光亮逐漸遠去,安蕎的石頭堆也已經完成。她摸著石頭堆邊上的土,試圖感受土下它的靈魂。
頭頂的繁星閃爍,不知哪顆是它變的。
在墳堆邊呆了一會兒後,安蕎才走出了樹林。適應了黑暗環境的眼睛,對星星的分辨度更高。她極目而視,果然瞧見了出門時所期待的銀河。
淡淡的一道,橫跨天空,美得不可方物。
這趟夜行,想過會看到的,和沒想過會看到的,都看到了。
安蕎在銀河星辰下往回走去,借著不錯的方向感,從孫建發家院子的後門,回到了暫時屬於自己的小屋。
換上拖鞋,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寒風吹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