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章家骠买账了,他颇有些惊诧、而又动容地看向我。我只好配合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很宽容大度似的。
章家骠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把牙一咬,拉开外套,解开里面衬衫的扣子,再往下扯扯,露出胸口。只见他的胸口有一朵拇指大小、火焰形的朱红色印记。
这个印记,在我和周海为数不多的特殊案件调查的经验里,恰恰已经见识过。
封魂印。
我大吃一惊:“你是活死人?”
章家骠面色一黯。看得出来,他对活死人这个说法很是排斥。
那也没办法,谁让这是事实。
可是又不对了啊!
当初那个女人也是活死人,可是我从她身上闻到了非常浓烈的臭味。章家骠身上的那点儿臭味跟她一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啊!
这回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处处、时时都在挑战我的那点儿可怜的认知呢?
周海看我半天不说话,光是拧着眉头,也觉得很奇怪:“你在想什么啊?”
我只好随便扯一句:“怎么又碰上一个活死人了!”
轮到章家骠奇怪了:“你们还碰到过别的活死人?”
周海:“那跟你没关系。”
章家骠一噎,抿住了嘴巴。
我问他:“你是怎么变成活死人的?”
章家骠抬头看我一眼。可能是刚才被周海一嘴堵回去,他现在也有些抵触情绪。
我一半是劝哄一半是认真:“说不定魈盯上你,就是因为你是活死人啊?我们想多了解一下,也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
章家骠还是低低地开了口:“我也不知道。”
周海也真是有点抓狂:“你怎么又不知道?”
就算被周海吐槽,章家骠也只是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问题他也困惑了很久了。
我:“那你就说说你知道的。总有个临界点吧,”
我试着引导他回忆,“比如你生了重病,还是受了重伤之类,你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又生龙活虎地挺过来了?”
章家骠再次惊诧地看向我:“你知道?就是这样的。”
周海催道:“那你说呀,从头说。”
章家骠:“我那时候还很小,才七岁……”
七岁?
我承认我脑子里的某一根筋立马就跟着颤了一下。
周海也很吃惊:“这么久了?”
事情发生在章家骠七岁的时候。他从小就是个弃婴,被福利院收养。福利院的院长和阿姨们对他们还算不错,高兴的时候也会和他们一起玩,生气的时候也会打两下骂两句,算是很正常的相处。至少没有像别的福利院那样,把政府拨的款都想方设法地克扣下来,中饱私囊。每年的春天,还会带他们去春游。
虽然所谓的春游,也只是带他们到市区里的公园走走,顶远也就是到郊区的生态园逛逛,但孩子们还是会很兴奋、很期待。
那年的春游也一样。
院长包了一辆大巴,大家一大早就开开心心地出发了。
章家骠和他最好的朋友们坐在一起。一个是和他同年的小男孩,一个是比他们大两岁的小姐姐。
小朋友们一路上都在阿姨们的带领下唱歌,根本也没注意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章家骠那时候也太小,只记得正跟朋友们笑着,忽然之间整个人就往前猛的一冲。车子里发出孩子们的尖叫,一片的天旋地转。他看到好几个小朋友都在车子里打着滚……他和小男孩、小姐姐紧紧地拉着手,翻滚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然后轰的一声巨响,大巴摇晃了两下,终于停下来。
他躺在车里,身体却蜷曲得歪七八扭。脑袋变得很重,眼前模模糊糊的……他眨了两下眼睛,看见小姐姐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对面,满脸都是血。小男孩就躺在她身旁,倒是冲着他笑了一下。
章家骠也想冲他笑一下,可是头太重,眼睛上面还有粘乎乎的红色液体流下来,染得眼前一片通红。
“那次车祸,很多小孩子都受了伤,但只有一个小孩子死了。”
章家骠说。
周海很意外:“这么严重的车祸只有一个?”
我看了他一眼。周海随即也发觉了自己的言辞不当。
章家骠笑了一笑,看得很习惯似的:“正常,一说起这个事,大家都觉得只死了一个挺走运的。”
周海这回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章家骠有些黯然:“只不过,不走运的那一个就正好是我的小姐姐。”
“她对我和另一个朋友很好,你们知道吗?”
章家骠说,“比全院所有的人加起来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