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梁思思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人。
她只在手术室外听到两句,易淮川在焦院长办公室聊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不过她多少能猜到些,如若不是爷爷时日不多,他不会急着跟她领证。
易淮川微微垂眸,神情较刚才暗了不少。
就在她以为易淮川不会回答时,他忽然抬眸回视爷爷,沉沉回复:“一到三个月。”
梁思思心里“咯噔”
一声,倏地看向爷爷。
因为长期病着,爷爷壮硕的身材变得瘦弱,蓝白色的病服套在身上显得松垮空荡,满头的银因手术被剃光,脸上泛着病态的白,形销骨立,脆弱得可怕。
听到生命周期宣判,爷爷深凹的双眼里,目光静静的,没什么变化。
仿佛到他这个阶段,没什么可以再影响他的情绪,生死亦然。
但梁思思却做不到淡定,悲伤压抑层层逼近,熟悉的无力感渐渐朝她袭来。
她不记事时父亲就去世了,是母亲独子拉扯她和哥哥长大,九岁那年,母亲查出胃癌,因为不想浪费钱,母亲放弃了治疗,最后是活活饿死的。
她至今还记得,母亲离世当天将她和哥哥喊到床前,流着泪虚弱地朝他们道:“妈妈对不起你们,小行,我走以后,你好好照顾妹妹。”
她还没来得及跟母亲好好道别,她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时医生给母亲的宣判,也是一到三个月。
而母亲从查出病症到离世,也真的只有一个月,之后,他和哥哥就成了孤儿。
一到三个月,多耳熟的时间。
熟悉的经历让梁思思的悲伤加剧。
许是情绪太过外泄,爷爷安慰她:“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爷爷的命数到了,不要难过。”
梁思思没回应,低着头兀自悲伤。
“淮川,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影响自己的人生。”
爷爷看了她一眼,又盯着易淮川嘱咐,像是交代后事,“思思是个好孩子,你要记得我的话,好好对她。”
“好。”
易淮川不动声色地应道。
他的声音太平淡,很让人怀疑他在敷衍。
梁思思怕爷爷看穿,心下一急,顾不到刚和易淮川的对峙拉扯,下意识接茬:“淮川对我挺好的,我说想去娱乐圈展,他也同意了。”
她不擅长说谎,只能真真假假串着来,否则以爷爷的精明,定能拆穿。
“是吗?”
爷爷略显浑浊的眸子亮了一瞬。
易淮川朝她瞥了一眼,幽深晦涩,叫人摸不着情绪,她心里直虚。
她像个赌徒,孤注一掷地撒出去全部筹码。
如若易淮川不配合,她就输得一败涂地——不仅没安慰到爷爷,还会适得其反。
但她太知道濒死之人的遗憾了,所以想都没想就出言了。
妈妈为了她和哥哥,放弃了治疗,哥哥当年选择离开,也是不想拖她后腿。
在他们心中,她永远高于他们自己。
但他们都不懂,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他们高于她自己呢。
如果能让他们在身边待得久一点,苦一点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梁思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下意识看向易淮川,眼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请求。
易淮川静静地与她对视,片刻,他抓起她拳在身侧的手,回道:“嗯,我们打算结婚了。”
他动作自然,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了柔意,连出口的声音都轻缓不少,温柔深情。
梁思思怔住。
她从不知,易淮川的演技如此精湛。
跟她的紧张忐忑不同,他撒谎时淡定沉稳,似乎丝毫不在意她会揭穿。
也是,她对他向来百依百顺,什么时候敢忤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