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虎回完话,许大人嗯了一声,接着略一抬手,淡淡道:“那便——”
却见一旁一直站立不语的苏徐行突然一掀衣袍,单膝跪地,冲许大人拱手道:“大人——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大人掩在茶杯下的唇间微微勾起,戏唱到这里,主角是该登场了。
见许大人不言语,苏徐行接着道:“求大人听小人一言。”
许大人放下茶杯,缓缓应了一声:“起身吧。”
苏徐行闻言谢过许大人,然后站起身子,看向钱掌柜的眼中满是笑意。
好戏开唱喽。
苏徐行朝许大人弯腰拱手道:“启禀大人,这钱掌柜虽然私养打手、教唆百姓、寻衅滋事、打砸店舍、聚众闹事……”
钱掌柜见苏徐行突然开口还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求情,眼中一下子就燃起希望之光,可等他真开口了,钱掌柜这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不仅如此,苏徐行每说一条罪状,他的脸色都要难看上一分。
好啊,这姓苏的哪里是要为他求情,这是恨不得让他立刻去死呀!
钱掌柜双目无神,这么多罪状岂不是不止五十大板?!想不到他钱仁才风光半生,今日居然就要交代在此地了。望着芳香楼这简单又陈旧的摆设,钱掌柜心中滴血,他费那劳什子劲儿来找这徐三娘的茬干嘛?!现在整个桃源的酒楼生意都尽在他手,他安心在家数钱不就行了?!
越想越悔,尤其是想到家里那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和如花美眷,还有他这个月才新生的小儿子,钱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差点昏死过去。
“但是——”
见钱掌柜满脸骇色,苏徐行知道吓得差不多了,这才话锋一转接着道,“这钱掌柜也并不是没有一丝益处。”
这掌柜也并不是没有一丝益处。
此话入耳,钱掌柜大脑反应了一会儿,在明白这是有转机之后,他唰地睁开眼,蹭地一下就跪直了身体,谄笑着点点头附和苏徐行。
“前段时日桃源镇上酒楼接连撑不下去,皆是钱掌柜出手相助……”
“哦?”
许大人闻言略一挑眉,“这么巧,竟是接连撑不下去?”
“是也,所以多亏了钱掌柜心善,收购了这些酒楼,他们才能……”
苏徐行笑道,只是他接下去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穿云裂石的“冤枉”
在门口响起,紧接着便见几个布衣男子冲开人群,意图跑进大堂,不过被门口的衙役拦住了。
许大人见状放下茶杯,脸上瞧不出喜怒:“何人在此喧哗?”
门口几人连忙回道:“启禀大人!小人都是桃源镇上从前的酒楼店家!”
“从前的酒楼店家?”
许大人说着看向地上的钱掌柜,见他面露心虚、冷汗直流,便已知晓了大概,他一抬手,衙役们拿开大刀,几人这才慌不迭地跑进来,往那大堂空地上一跪便开始“哐哐”
磕头。
“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许大人见状皮笑肉不笑道:“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几人相视一眼,最中间的男子略一点头,开始回话:“启禀大人,小人都是这桃源镇上开饭馆酒楼的,本来都安安稳稳的,可自从那钱仁才使计打压……”
接着,他一五一十地将钱掌柜如何收购所有鸭蛋,又如何压价竞争,最终又如何威逼利诱低价收购他们酒楼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钱掌柜财大气粗,哪怕收购所有鸭蛋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都不做这富贵蛋的生意了,可他……他竟然以这种方式打压我们!逼得我们一个个只能关门大吉!而他却在这时趁虚而入、威逼利诱,那哪是收购我们酒楼,那就是白捡了我们的酒楼啊!”
“这些酒楼都是我们几十年的心血,一家老小都靠它养活!如今却被钱掌柜如此坑害!”
说到最后,男子泣不成声,一旁另几位掌柜亦是如此。
如今大琼朝势不如从前,周边他国皆虎视眈眈,时不时便来骚扰一番,大仗虽没有,但小战时有发生,他们临江地处南边、水路发达,远离周国,也算是大琼少有的富庶之地,可即便如此还是经常有最南方的滇南所来的难民,在见到他们那凄惨模样之后,他们只求在这不太平之年能保得一家老小安康无虞,可就这小小心愿如今竟也被钱掌柜扼杀了,叫他们如何忍得下!
听了这么长一串,又见几个大男人泪洒当场,许大人心中对那钱掌柜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他冷冷地盯着那恨不得将头缩进地缝里的钱掌柜,声音冷厉:“看来钱掌柜是觉得五十大板太少,想要尝尝其他刑罚的滋味儿呀……”
钱掌柜本就冷汗涔涔,再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除了“大人饶命”
其他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芳香楼外围着的其他百姓也终于意识到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庆幸菜价越来越低之时,竟有这么多酒楼都被钱掌柜收入囊中了。
“若是桃源任由钱掌柜一家独大,那岂不是日后大家伙吃什么菜付多少钱都要由他定了?”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略一思索,发现真是如此!若是所有酒楼都归属钱掌柜,那他没了对手,岂不是价格定高了也不怕有人抢他生意?那到那时,苦的不还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没想到这钱掌柜竟是包藏如此祸心!众人想通之后,一个两个也都对他怒目而视。
“求大人惩治钱仁才!”
跪在最中间的正是从前醉闲居的掌柜,他见许大人面露不悦,便大着胆子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