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徐行的动作很小心,神情也分外认真,一个小小的划痕倒也叫他用上了十二分的细心。
赵峋垂着眼帘望着蹲在自己腿旁的人,神情莫测。他在毅国久居上位,即便后来阿娘逝世,满宫里也只有虞后敢暗里磋磨他,见惯了旁人在自己跟前卑躬屈膝,这倒是赵峋第一次认真去看对方的样子。
没有惶恐无措、也没有阿谀奉承,苏琰的神色认真地好像真的只是关心他受伤严重与否,而已。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屋内寂静非常,赵峋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内越来越重的心跳声,“咚、咚、咚”
的,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而这样的感受……
呵——赵峋忽而勾唇一笑,笑容残忍。
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事情都只会让他很不爽!
动作比思想更快,只听“唰”
地一声,赵峋骤然伸出的右手已经握成爪牢牢掐住了苏徐行的脖子,接着稍一用力,便将对方整个身子提了起来。
苏徐行正在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心内吐槽,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颈间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紧皱,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意识到是赵谨谋突然发疯要取他性命,苏徐行真的很想给对方一刀顺便问问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但是他不敢,理智告诉他不能激怒对方,否则他就真得交代在这了,于是从喉间勉强挤出的话变成了一句破碎的“放……手……”
可奈何赵峋就像没听见似的,他面色深沉,目光冷厉,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徐行,眼底猩红渐渐翻涌。
杀了他!内心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杀了他便不会再有这样的“失控”
!
这样想着,赵峋的眼神越发狠厉,手下力气也渐渐加重,只待一拧,对方这纤细的脖子便会断在自己手中。
其实从苏徐行认出赵峋开始他便已经动了杀心,这世上知道他小字的人毅国王宫里都没有几个,而远在王宫千里之外的苏徐行又如何得知呢?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虞后或是萧贵人派来的人,亦或是……他那没用的父王的人。
从来都不会留下祸患的赵峋当日怎会大发善心留他一条命呢?不过是对方身上的谜团太多,还与大琼皇室有关,直觉告诉他有利可图。况且,不弄清楚真相就贸然斩断线索同样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才会对苏徐行手下留情。
但昨夜!他居然会对着一个可能是奸细的陌生男人有了欲、念?!这让赵峋有了事情不受控制的烦躁,尤其方才,只盯着对方看了一会他居然会心跳加速,何其可笑!
想着,赵峋突然笑得更加灿烂。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冷情与定力,但身体的变化同样也是事实,既问题不在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眼前人并不如他表现得那般畏惧自己!
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勾起了自己的情绪,但只要杀了他,再多的招便也都无用了!
苏徐行哪知道赵峋心里这百转千回的想法?!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霎那间一片空白,连带着眼前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我……”
许是求生的本能激发了苏徐行的潜力,在快要晕厥的前一刻,他终于找到了能让赵峋留他一命的理由。
“帮……尼……”
勉强吐出这三个字,下一秒,苏徐行便感觉脖子上的桎梏松了。没了赵峋的力量支撑,苏徐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整个人如脱水的鱼般趴在地上,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拼命呼吸。
“呼!呼!”
没有哪一刻,苏徐行这样感谢氧气的存在。
赵峋没再动作,他冷眼看着地上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苏徐行,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如何帮。”
“咳咳咳!”
苏徐行还在咳嗽,脖子上的痛感未消失,大脑还昏昏沉沉的,于他来说,他根本不想再理会这个疯子。
但奈何……武力悬殊,苏徐行只能硬撑着答道:“额……”
出口的“我”
变成了“额”
,苏徐行愣了一下,明白是嗓子废了,却也只能继续回答:“额在上琼有人……可以……咳咳……探听前朝。”
苏徐行知道,这是一个让赵峋不会拒绝的理由。
他知晓对方志在天下,尤其是给予了赵谨谋质子之辱的大琼,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能让他对大琼有更强的掌握明显是他无法拒绝的事情。
那日无意透露出林勇将军与骁训营的事情,苏徐行当时情急说得是自己有预知之能,虽然是事实,但事后想想何尝又不是一件祸事?此等能力过于骇人,若被他人知晓定然想要收为己用,若不能自然要将他斩草除根。
成为古人的这几个月里,苏徐行总是告诫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只是诸事的顺利让他放松了警惕。这是一个对上位者来说人命如草芥的时代,稍不留神便会尸骨无存,他日后行事、说话需得更加慎重。
赵峋今日这一掐,倒让他找回了初来乍到时的谨慎。或许……他还该谢谢他不是吗?苏徐行嘴角微微勾了勾,笑得有些嘲讽,但撑在地上的手却缓缓捏了起来。
他一定!一定不能再像这样被人随意揉捏了!
赵峋听了苏徐行的话倒并没有急着作声,他沉沉地盯着苏徐行的侧脸,自然也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并不关心,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只有一点,苏徐行究竟是何时给他下的药,又或是毒?
“解药在哪?”
赵峋沉声问道。
苏徐行:???
还沉浸在气愤中的苏徐行被这突如其来转换的问题砸得一愣,解药?什么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