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一天情绪大起大落,神经高度紧绷后骤然放松下来,才发现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傅深在他身边,他觉得很安心。所以哪怕前一刻他心里还一团乱麻打结似的没有出路没有答案,下一刻也能放纵自己沉入梦乡。
于是电影的进程还没过半,傅深就发现他的约会对象呼吸平稳,歪头垂眸,虚虚的往下滑,把自己整个人现在软椅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其实人在睡觉的时候戒备心最重,大脑会下意识寻找对自己最安全的领域入眠,比如有些人睡觉喜欢挨着墙,和别人同睡一床时会背对着挨着床边。这并不是源于对身边的人不信任,只是安全感没能达到能麻痹大脑的地步。
傅深沉默地盯着林温偏向另一边的脑袋看了许久,然后不满地伸出手,替林温调整了一个偏向自己的方向,顺带把林温鼻间随着呼吸扬起的碎发扒到一旁。
他先给影院负责人发了消息,让他们关掉这场电影的声音。然后转手浅戳了一下林温的脸,摩挲着指尖的触感,轻声骂道:
“小没良心的。”
傅深确实没打算今天带林温来看电影。实际上他已经连续一周包了电影的场次,却始终没带林温来。
他在犹豫,在感情和理智之间摇摆不定,迟迟没有答案。
直到今天林温在人群里用尽了办法也要保护他。
傅深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一直充当上位者保护别人的角色,突然被人用尽一切、不管不顾地纳进狭小的保护圈里,是一种很复杂但又很令人心动的体验。
傅深的心脏抑制不住的为其跳动,但也控制不了的泛酸。
时至今日,哪怕他再怎么掩饰,再怎么含糊其辞,也无法掩盖他对林温日渐滋生的别样心思。
他喜欢林温。
明知过界、明知不可、明知不是最优解,但他还是任由这种影响自身利益和理智判断的情感肆意生长。
他本可以控制这种感情,把它完美压在内心的五指山下,把自己的计划进行到底,直到他和林温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届时林温可以心无旁骛的离开,他也可以重新回到自己以往的生活中。
就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之前。
他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处理所有,一个人跪坐山野之间,向那块无法诉说的石碑一遍一遍忏悔己过。
其实很多人说过他把自己过得太孤苦,可这样的日子过得时间太长,长到他自己都没办法再感觉到孤单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到底有何影响。
直到那一天。
落日下、雾凇里、墓园深处。太阳的余晖一如既往的从他身上游移而过,没给他带来一丝温暖的触觉。然而当他起身,却有人裹着一身薄雾,不管不顾的把他拥入怀中,把属于正常世界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布料传递给他。
那天山风很大,大到他们耳边只能听到疾啸的风声,和林间叶片的簌簌。
但傅深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彼此的心跳。
像狂风暴雨间的钢琴曲,轻易调动起心脏鼓膜振动的频率。
言语总是苍白的,再多安慰的话语听多了,都会在记忆里渐渐褪色,变成一阵柔风,吹不起一点波澜。
行动也是苍白的,再多的人和事都只不过是浩瀚人生里一辆飞驰的列车,看过了记过了就会遗忘,然后变成回忆里蒙尘的星点。
唯有拥抱的温度,渗透进了肌肤的纹理,在记忆模糊人生褪色之后,依旧有千千万万个细胞替你记得。
那天傅深盯着林温的发旋,不合时宜的想。
——这样柔软的头发,压在床上陷入枕头里的时候,触感一定好极了。
他是我喜欢的人
一场电影很快播完进入末尾,片尾的字幕滚动,灯光重新亮起,打扫的阿姨拿着工具进来,和场内仅有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林温还睡着,感受到光源动了动脑袋,把半张脸埋进毛毯的阴影里。
傅深把毛毯向下拽了拽,解放出林温被遮盖逐渐不能呼吸的鼻子,单手遮住林温的眼睛。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看向欲言又止的打扫阿姨,把自己钱包里的散钱递过去,轻声道:
“不用打扫,麻烦您帮我告诉这里的负责人,今天这后面的场次我都包了。这些零钱给您当小费,我们走之前都不用进来打扫了。”
“经理可能不在哩”
阿姨扬起嗓子答话,又在傅深的手势下放低声调。她看了看睡熟的林温,又看了看塞在自己手里被当作“零钱”
的百元大钞,头一次遇见这种给钱不让干活的要求,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想了想才道:“这个点好多人都去吃饭啰,我只能帮你去前厅看一看喔。要是包不了场怎么办?”
傅深压低了声音:“那就麻烦您帮我在后面的场次里都买几张票,包含这两个座位的。”
“后面这个厅可不放这个影片嚯,播什么我就买什么了。”
阿姨得到傅深的首肯后,才拿着钱点了点头。临走前她秉持着对新老板客气客气的想法,又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林温,对傅深夸赞道:“老板对努弟弟真好,陪着玩还照顾的这么好,家里生了你们两个,不晓得有多省心。”
傅深神情一顿。
林温睡着睡着,在傅深调整的姿势下,脑袋精准聋拉到傅深的肩头,被早已悄悄靠近的傅深稳稳接住。
从外表看,他们确实很像家里关系很好的一对兄弟,动作亲昵又毫不避讳,处处流露着信任和关心。打扫阿姨也没觉得自己的猜测会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