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一愣,“不曾提起,姑娘,怎么了?”
阮筠婷摇头,“没事,你去忙吧,我歇会儿。”
“诶。”
红豆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收拾妥当,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阮筠婷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昏昏欲睡之间还迷茫的想,那肉桂粥和药酒也不知老太太照着吃了没有,找机会她得问问才行。若不成,再换别的方子。
院子里,烟翠正坐在木盆前轮着棒槌洗衣裳。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瞧见端着托盘下台阶的红豆,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睛一翻,手上的力气用的更足了:“哼,不过是踩了狗屎,还当自己真扒着如来佛的鼻孔眼儿了,也不撒泡尿自个儿照照。”
红豆闻言脚步一顿,抿了抿唇,她素来稳重,尖酸刻薄的话肚子里是有的,却如何思量也说不出口去,如今对上烟翠这个破落户,若真吵起来,她都嫌掉价。
烟翠见红豆不说话,气焰越发盛了,将棒槌往木盆里一摔,站起身双手叉着水蛇腰,翻着眼睛道:“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毛丫头,伺候了主子,就端起主子的架子了,真真叫人笑掉大牙。主子是什么样儿?瞧西边儿屋里的那位才是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你浑说什么呢!”
越听味道越不对,红豆急道:“你指桑骂槐的揣着什么心,别当我小了你两岁就不知你想什么了,若是真的厉害,就别只想攀高枝儿,好生拿出本事来叫姑娘赏识我才佩服你,如今说这等没道理的话,怎么,你连自己是谁的奴才都分不清了?”
“呸!”
烟翠啐了一口,哼道:“别以为做了个一等丫鬟就厉害到了哪儿去,说白了,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不过是服侍人的,一样都是给人当小老婆的命,将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还跟我充什么大瓣儿蒜!”
都是年轻姑娘家,毕竟脸皮儿薄,烟翠如此“放得开”
的言论,又是“服侍人”
,又是“小老婆”
,即便红豆心里清楚将来必定会跟着阮筠婷嫁到夫家,说不定还会做通房或是姨娘,可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仍叫她脸颊通红。跺脚骂道:“好不要脸的蹄子,你也不怕脏了我的耳朵!”
“不要脸?哼!老娘今儿就不要脸一次让你瞧瞧,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才没才要品貌也没有,笨嘴拙腮的是锯嘴的葫芦!你凭什么跟着主子身前身后的,瞎了眼的才看上你这样……”
“哦?这么说,是我有眼无珠才没选中烟翠姑娘这般端庄稳重、口齿伶俐、美貌如花的好丫头了?”
房门吱嘎一声推开,阮筠婷披着鹅黄色的褙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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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吵着您了。”
红豆羞红了脸,低着头认错。
阮筠婷并不多言,只问:“婵娟呢?”
“二奶奶才刚派了人来说是要给咱们拨用度,婵娟和可儿去拿了。”
“原来如此。”
她就说呢,若是婵娟那个爆碳在,还容得烟翠咋咋呼呼?
“烟翠。”
阮筠婷下了台阶。
烟翠态度很是轻慢的曲了下膝,“阮姑娘。”
阮筠婷又是一笑,“周全家的当真玩忽职守,怎么都没教会聪明伶俐的烟翠姑娘如何行礼?”
烟翠脸上涨红,规规矩矩重新行了礼。绷着脸,语气僵硬的道:“给阮姑娘请安。”
“免了。”
阮筠婷摆摆手,灵动双眸一转,扫向对面的几个下人,随即笑着对烟翠道:“才刚你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我这儿庙小,烟翠姑娘觉得委屈了?”
烟翠闻言摇头。
“既如此,我也不强留你,须知强扭的瓜不甜,留下你你心里含怨,不如遂了你的心意。才刚,你说西边儿的才叫主子?”
阮筠婷此言,让才刚跨出门槛的罗诗敏一阵紧张,苗妈妈也是脸色阴沉,本来他们在屋里头听着,因着事情扯上自己不方便出来说话,谁知阮筠婷亲自出来解决了。
如今这事若是闹开了,罗诗敏担心她和阮筠婷从此以后就要因为个贱婢的挑唆而生疏了,这实在非她所愿。绞着帕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烟翠低着头不言语。她自小儿生的俊俏,本以为入了大户人家,能给自己将来谋个妥帖的依靠,开始相中岚小爷,却被阮筠婷搅合了,如今跟着个不受宠的小姐,还是整日呆在内宅里洗衣裳做粗活的,想遇上哪位爷是半点机会全无。越想越是憋屈,嘴也瞥了起来。
阮筠婷见状猜到她心里所想,面上仍旧不见动怒,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既然你看重了西边儿,想去那边服侍,我也不好拦着,红豆,你这便送烟翠去松龄堂吧。且问问韩妈妈,老祖宗屋里要不要她。”
“是,姑娘。”
红豆行礼应是,就要带着烟翠出去。
烟翠变了脸色,奈何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容不得她说别的。
罗诗敏和苗妈妈同时松了口气。想不到阮筠婷会将老太太搬出来。仔细一想,府里住在最西侧的,可不就是老太太?只是阮筠婷到底是故意曲解,还是真的不懂烟翠的意思?
正当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哎呀,妹妹们都在院子里呢?”
王元霜穿着石榴红色的锦缎褙子,手拿粉色纱帕,笑吟吟款款而来,后头跟着一应奴仆,手里抱着捧盒,拎着黄布包袱。最后跟着婵娟和可儿。
阮筠婷笑着上前:“二嫂子。”
罗诗敏也遥遥行礼:“二奶奶。”
“给二奶奶请安。”
下人们齐齐行礼。
王元霜挥了挥帕子,拉住阮筠婷的手,对罗诗敏颔首致意,看向烟翠之时,脸上的灿笑已经变成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