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平远王府的大殿,那是从前的文都统府爵原样搬过来的。
一步一步地迈步进去。
据说,那日,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日光寒草短,月色苦霜白。
力剿蛮匪,虽得阴山,枕骸遍野。
拉开被褥,将头埋在里面。
潮湿,霉酸,唇间涩然。
文泰的味道,还留下多少。
我笑了,结果呛在喉管里。
看着被褥上面的血迹,从鲜红,渐渐变暗,最后成为暗沉的黑。
文泰,你不会怪我,弄脏了你的被褥罢。
翻身,靠在上面。
跌跌撞撞进门的时候,我还想着,要是他从里面,将门打开,然后问我,今要喝什么酒。
我会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对他:老四死了,阮琪半死不活……都是我的错。
然后他会抱紧我,拍着的肩膀,说,进来吧。
然后他会给我倒上最醇的酒,陪着嘴下去,再守着我的身边,等我醒来。
嘴角不禁挑起一抹笑,伸手覆上眼睛,我颤颤地抖了起来。
青布帐顶。
开口的时候,声音是哑的,文泰,他会不会见怪。
“今发生好多事儿……”
没有人响应我,我兀自说了下去:“老四没了。安贵妃太蠢,我太无能,阮琪……”
顿了一下。
“我让阮琪回家休养,带了御医。”
“文泰,你看,在宫里,我连个人都护不住。”
“文泰……”
“文泰……”
“文泰……”
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头龇愈裂,撑起身子来。
安贵妃的父亲,还跪在御书房外面呢……
意思么……
就是要给他儿和他孙子一个法。
只因我一意孤行,放走了阮琪。
身子却一点一点软下去。
睡一觉吧,明天一切都会好。
无数个思念他的夜里,我总是么对自己着。
可是一睡,就再也没起来。
……
…………
太医说我体郁脏结,要慢慢调养,我笑了,苏起坐在我的身边,亲自拧干毛巾,闹我擦脸。跪着端着盆子的宫膝行地垂首退了出去。
人生了病,也容易多愁善感,平日里不注意的事情,就会一点一点冒出来。
有时会想起我上一世。
我自己知道,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我恐惧被别人控制,我恐惧没有支配的力量,这构成了我生命中最纯然的动机。这种恐惧驱使着我,让我不断地向外攫取,弥补心灵的空乏,我贪婪,我纵欲,我将自己肉体滚打得像拉磨的驴子一般,只是为了暂时无视恐惧的深渊吹来的阵阵阴风。
上一世我出身不太好,后来功成名就了,我仍停不下敛财的手,我无法忘记童年没有力量时周遭唾弃的嘴脸。就算背德,我伸出的手也无法适可而止。
我不在乎有人罪有应得。如果平平淡淡一辈子,没有负担,却碌碌无为,没有和我同甘共苦的兄弟,没有刀头舔血互相交予后背的时光,我会窒息的,我会窒息在恐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