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了大气候。
他也就懒得敷衍了,走到假山底下,带南准一路上了山顶亭子。下人们沏了上等的茉莉香片,云柯按品茶礼端起茶杯刚要让,便见怀王丢开盖子,咕咚咕咚,一杯茶,转眼便进了肚里。
云柯这才大略明白了什么叫“胡吃海塞”
。
南准喝完了,打了个水嗝,看着云柯手里的茶杯道:“喝水就是喝水,我从来不讲究那么多。”
云柯从小便被教导凡事规行矩步,不可逾越,只觉得这长于深宫的小王爷于此该比自己更加精通才对,哪知竟会如此。他勉强一笑,低头喝了口茶,抬眼见怀王仍旧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又低头,干脆把这碗茶都喝干。
下人又续上一杯,怀王看着侍女光洁的手指,道:“你好像读过很多书?”
云柯于此一直很自豪,不自觉挺挺腰,故作谦虚道:“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
南准白他一眼,说:“读过就读过,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实话跟你说吧,你刚刚跟皇兄说的那些,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可是我都好意思承认。”
云柯心想,那是你不是我,我才不会把不学无术当成优点,但面上还是道:“王爷坦荡磊落,自非在下可比。”
“你以后就是我的伴读了,还打算跟我叫王爷?”
怀王道,“我叫南准,你这样叫我一次试试?”
直呼王爷名讳,这事云柯老早就想干了,所以干干脆脆道:“南准,往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云柯。”
南准点头笑得满足,忽然问道:“你会习武么?”
云柯愣住,半晌,摇头。
“我皇兄说,好男儿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万卷书读了,行万里路的时候,不会点拳脚,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南准忽然很担心。
云柯也跟着迷惘起来:“是啊,我也曾发下誓愿,要走遍名山大川,可万一这中途被人欺负怎么办呢?”
两个人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南准拍案道:“对了,我们可以结伴而行,我来保护你不就行了?”
云柯恍然大悟,道:“好主意!”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读万卷书,你也不用学习拳脚,咱们就都能出去玩了!”
南准欢呼着,刚要说下句,却看到云柯瞬间冷下来的脸。
云柯心想,我竟然一时不查,被你给绕进去了。
“书还是要读的。”
云柯说,“不然出了门,你分不清楚嵩山和华山的典故传说,道不明白苏堤晓月与西湖春晓的妙处,不是大大的扫兴么?”
“我没打算去江南,”
南准道,“我打算去塞北,去大漠,去战场杀敌,做个将军。”
云柯大概能领会他的意思,道:“调兵遣将的本事也不是凭空而来,需熟读兵书方能作出判断。想当年我戍边大将吴时,武状元出身,据说照样每日闲来无事就研读兵书演练兵法。当年破敌十万的六合阵,听说就是从一本古籍上得来的。”
“真的?”
“真的。”
在南准心里,第一个佩服的人,正是这位少年将军吴时。他当年戍边一十六年,叫鞑子一见大旗便望风而逃,最是英勇盖世。他佩服这位将军,也喜欢听人说他的故事,自认为对此人了解已然很多,却没想到,云柯似乎比他还要略懂一些。
果真都是因为,这人读的书比自己多么?
怀王心里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在仰望。面前的人言笑晏晏,气度斯文,可是哪里都比自己强比自己好,站在是自己踮着脚也够不着的位置。
“不过不怕的,南准,今而往后,咱们俩一起用功读书,等到学业有成,我就陪你去大漠。”
云柯笑笑,这般道。
南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茶水,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可哪个也抓不住,乱糟糟得就像一蓬草。后来他大了,明白事了,这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样一种感动和欣喜交杂。
就好像天上那颗触不到的星星,忽然有一天降落到你身边,对你说,往后我不走了,就挂在你肩上,陪着你,就亮给你一个人看。
至于为何短短的时间内,云柯就让怀王产生这样的感情,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一物降一物。
反正关于顽劣王爷的教育问题,云家小少爷三言两语就搞定了。皇帝事多,也不过再容他们多说了两句话,就叫下人来寻他,带他回宫。南准一步三回头,上马车之前还依依不舍,彼此约定着下回见面的时间,可一上了车,便觉困意袭来,靠着皇兄的肩膀就睡了。
不仅仅是他,就连皇帝自己都是昏昏欲睡。狠狠甩了几下头,仍旧不能缓解这睡意,南熙也就放纵地软下身子,合上眼睛。
恍惚间,觉得有个人轻柔地吻着自己。他伸出舌,试着回应,那人便疯狂起来,几乎掠夺自己的呼吸。南熙猛地睁开眼,把车角悬挂的小香炉扯下来,狠狠掷出车外,兀自喘着粗气。就听身后一声调笑,下一秒,已经被拽着跌进一个怀抱。
“我等了你一个下午……”
那人啃噬着他的耳廓,叫他的脊椎骨一阵阵发麻,“出宫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这种小事,告诉你做什么?”
南熙回过头,凝视那双人前冷漠,面对着自己,却如一潭春水般的眼睛。
“你是不是打定主意,叫他即位了?”
眼神往昏睡的南准身上瞟瞟,手臂却环得更紧。
南熙笑道:“你若是愿意我跟哪位后妃生个孩子,我倒是也不一定要传位给自己的弟弟。”
“不许!”
搂住腰肢的手臂更紧,几乎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来,“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