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每当望山情致高昂,这人随意一句戏言便能生生将他从云端拉扯下来。
不满地拽下他的手,望山走出阁台,墨色斗篷在脑后鼓鼓吹动。
人刚站定,出来叫阵的女子忽然将声音提高了几重,朝他叫嚷开了:“喂,你是什么人?”
还没等望山将人看清楚,她便自己打马又走近了几步,仿若在品评什么似的笑道:“不错不错,你算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二的美男子了,太好了……这样吧,你投降了做我的夫婿,我便饶了你与你的众将士,如何?”
望山掏了掏耳朵,什么——
这女人说什么……让我娶她?还说只要我娶了她,她就饶我不死?
众将士默然,纷纷拉长了脸,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嘴角抽了抽,望山瞪大眼睛仔细一看,霎时呼吸一怠,脑袋里嗡嗡直响,心道……还真是惊天动地,丑成这样也难为了她的爹娘,这副尊荣哪个男人敢多看第二眼哪……这不要人命吗?
面上还是一派风轻云淡,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这打仗是男人的事,你还是速速回去,换你家父兄来吧!”
女人不乐意了,把弯刀一横,道:“我叫沙月,我中意你,你还推三阻四?也不过是天下第二的美男子么……不服气做第二啊,打赢了我就算你是第一!”
望山好一阵无语,拍了拍僵硬的脸颊,半晌才道:“既然我是第二,沙月姑娘还是去找那位天下第一美男子吧。不如你这就去找……等我找到了,我与你父兄也打完了仗,也好为你主持婚礼。”
沙月一听笑了,拍了拍马,道:“对的,我是要找他,他长得可好看了……那你我说定了,等我找到他回来,你与父亲一起帮我主持婚礼吧!那你们快些打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还真就策马回到了阵营之内,催促着父亲快点打开战。
跨马坐在阵前,原本正等着看望山被女儿搅和得焦头烂额的库尔沙一皱眉,心说,这女儿怎么一碰到样貌出众的男人就缺心眼呢,平时那是打四五个男子都不成问题的呀!
没办法了,库尔沙一扬手,“弓箭手、投石手、盾牌一起上!”
望山往后一退,稳稳端起那把被结罗矫正过的弓,搭弦道:“防御!”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两队人马的中间地带腾空而起,刷刷的箭声,震耳的石头撞击声,以及人仰马翻的叫喊声,声声凄厉。
冲在最前列的逝水族勇士们转眼间被扎得面目全非,城楼上空矢若猬集,从每一把良弓发射而出的箭,无不七札俱穿、气势如虹。
逝水族善于游袭,但并未打过攻城战,因此整个进攻过程显得毫无章法,次序混乱。库尔沙一看不成,拉起缰绳就要往前冲,却被一个部下拽住了胳膊,“族长,这样不全是送死吗?不行的啊,还是先撤退,等那位公子回来再商议良策吧!”
“打都打了哪有后退的道理!”
库尔沙是个火爆性子,一点就着,这会火已经被烧旺了,真是拉都拉不住了。
望山也被逝水族这洪水般汹涌的气势镇住了,但还不至于慌乱,心里一边想着这队伍要是收归己用可当真不错,一边又想跟蛮人讲道理似乎不行吧,但要打败了他们再晓之以理,看来得付出不少伤亡……如此不妥,太可惜了。
刚要抽身而出,与结罗、紫夜商量对策,一转头,却见结罗不知何时站到了城头最高的一处高台之上,一袭白衣袍袖飘飞,长臂舒展,弓如满月,锐利的眼眸恣纵不羁,凝视着手中——那支直直对准了挥舞着双刀在空中劈斩箭雨的库尔沙的箭。
这阵劲风,如龙腾虎啸从耳边。
噌!
库尔沙顿觉得眼前电闪雷鸣,再抬眼,就见一断箭羽横亘于眼帘,正是一支箭插深深于头顶铁盔之上,差一分便要钉入他的额头。
“慢着!统统住手!”
库尔沙大声一吼,伸手将箭尾拔了下来,惶然地摸了把脸上被吓出的冷汗。
“是何人射我?”
结罗嘴角噙笑,挺直了脊梁,高声道:“是我!库尔沙老匹夫,还认得我吗?”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停下手来,抬头仰望过去,刹那间响起一片片抽气之声。
只见一人站在夕阳余晖之下,乌黑发丝高高飘散,手持一把古朴长弓,身背牛皮箭囊,眉宇之间发散出一股空灵蕴藉、俯瞰天下之戾气,却又唇角含笑,使着眼之人无不感到此人周身上下渗透出晴空飘逸、目眩神迷之美。
这般幽韵冷香之美……
如此矜奇炫博之美……
“哎呀,是你!”
库尔沙头顶火花骤时噼啪作响,指着结罗一声惊呼,胸腔里憋住的一口气差点就此上不来。
一边的沙月倒是脸露欣喜,拍马上前喊道:“喂,我找你很久了!上次让你娶我,你怎么跑了?不过不要紧,你现在娶我也行,我还认你是天下第一美男的!”
结罗一撇嘴,声色不动,也不搭理她。再目光一瞟……发现望山的脸已爬满了重重叠叠的乌云,一双眼恨不能把沙月的嘴巴给盯穿了。
心底里暗笑,又面色冷然地张弓搭箭道:“库尔沙,你可以命令你的族人继续打,不过……我的箭也是不会停的。”
平平淡淡的语调,却形成了最强大的威慑。
库尔沙心怀不甘地扭曲了脸,想了想,招手让沙月回来,道:“好,今日就放你们一马,哼!”
随后擂鼓收兵,把两眼直勾勾嵌在了结罗身上的沙月给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