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临睡前,我还是照例抱他一下,然后准备睡觉。可是还是挺清醒,我知道,他肯定也睡不着,就说:“姓燕这小子,就是你对他太好了,才搞成这个样子!”
说完我想想也不对,燕恒的教育责任,应该由他父母承担,其实摊不到他头上,就转了个头想解释解释,结果一下子发现,他正侧着身子,专心盯着我看,嘴角还似笑非笑。
“你看什么?!”
我给看得一抽抽,问。
他把手插到头下面枕着,依然看着我说:“我今天发现,你是个好人。”
“废话!”
我说,“我什么时候当过坏人?”
他白了我一眼,转个身不理我了。我却不放过他了,摇着他的身子问他:“燕恒今天说,你跟他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他没反应。我继续摇:“说句话呀!”
他把我的手拍掉,说:“睡觉!”
总之,燕小子这事实在是幼稚得气人。更可气的是,两个多星期后,考研分数线公布,燕恒的分数距所报的学校专业去年分数线低十几分,可是,那专业今年的分数线,降了整整二十分!他这意外之喜得,都快范进中举了,疯了似的狂笑着去准备复试了。现在认识燕恒的人,个个都讽刺他:“幸好当时没冲动,万一要是跳下去了,这录取通知往哪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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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恒顺利通过了复试,一身轻松,准备回家当一阵子米虫,然后等开学。真要把自己当成他想一想吧,他也够不容易的,整整一年,天天看书,就为了考试,考上了就万事大吉,考不上就完蛋——换了我去这样一年,我还真不愿意。压力太大了。
李润又另外雇了个阿姨来帮忙,阿姨胖胖的,手脚特别麻利,干的活比燕恒又多又好。就这么,五月份的时候,我看电视看到,那个唱歌比赛的新一季开始了,还有几天,报名就截止了。我记得李润爱看这个节目,所以注意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他那么爱唱歌,为什么不去报名参加这个节目呢?
不过,我估计他八成不愿意,果然,在谈话中随便提了下这茬,他就连着摇头:“我可不行,算了算了。”
为什么他就一定认为自己不行呢?至少我觉得他比很多选手都唱得好啊。我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唱得好晋级,唱得不好回家嘛!”
他说:“这都要上电视的,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
“好啊,那我去!”
我脑子一转,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上电视怎么了,刘奶奶不都上了电视了?还连播了好几天呢。”
他不相信我,笑说:“那你去啊,我给你加油去。”
“好!”
我说,“我明天就进城里报名去!”
我没吹牛,第二天,我真的抽了个空,去把名报了,还担心报不上,问人家工作人员:“那个,海选不用很会唱歌吧?随便谁都能去吧?”
“唱得荒腔走板都行!”
那人说,“有的人就爱看海选!爱看那些唱跑调的!”
我报了名回家,他特别诧异,他没想到我真去了,还说:“你凑的什么热闹?你哪会唱歌,跑去丢人现眼。”
“你管我丢不丢人,”
我说,“反正你说的,给我去加油,不能反悔!”
过了阵子,电视台真的打电话来了,叫我准备比赛节目的录制。我特别兴奋,拖着李润去了城里,买了新衣服,还给他从头到脚也换了一身。他越来越怀疑我的动机了。“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他说,“你上电视,给我买衣服干嘛?”
“好不容易上回街!”
我说,“我就不能给你买点东西?记着,我上电视那天给我穿去,别丢我的人,知道吗?”
既然出来了,我想就在外面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再回去。可是他满身不自在,不时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不习惯。”
没办法,只能带他回了郊区大学城。
到了比赛那天,我给阿姨放了假,把小院的门锁了,挂上牌子:“家中有事,歇业一天”
,拉着他坐上我悄悄从驾校开出来的车子,一路上哼着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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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看一眼地图,那上面有画好的线,线是用燕恒丢在这的铅笔画的,从大学城,一直连到电视台。
我们找到比赛的演播厅,离比赛开始还早,大家都在后台坐着准备和等候,前台后台一堆人急急忙忙走来走去,大声小声嚷来嚷去。有个挂副导演牌子的,过来和我说了几句注意事项,给我一个写着数字的牌子,叫我按照号码上台,然后就又一溜烟地走了。
我之前都一直很轻松,直到这时候,才感到了一点小紧张。转头看其他选手,有两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在那儿练习边唱边跳呢,我觉得她们挺靠谱,很有晋级的希望。再看到一个小男孩,长得挺大的眼睛,一个人站那儿出神。我就走过去弯腰问他:“孩子,你也是来参加唱歌比赛的?怎么一个人站这儿?你爸妈呢?”
“我没爸妈,”
他抬起超级大的眼睛看我,睫毛还特别长,“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我阿姨带我来的。”
这么可怜!我有点被感动了,听到他这会儿低声哼起了一首儿歌,感觉特别纯净,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反正,我要是评委,我肯定让他晋级,我要是观众,我就投票给他。
还有个哥们,我们坐在椅子里,他坐在轮椅里,抱着个吉他,留着个长发——真是太身残志坚了,我也希望他能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