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副画。
摊开的卷轴泛着陈旧的黄斑,像时隔多年后的再度检阅。宣纸上用拙劣的线条笨拙的描摹着一个人形,含着谦逊温文的气度,一眼看去便知是在画他。用笔虽粗陋,亦勉强可观之。他往下看,继而发出疑问:“为何这里……是空的?”
手指的那处,正是空荡荡的左边胸膛。
那人却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的像一串水滴砸落在地面上,摔的四分五裂,渐渐的愈发尖锐,到最后竟变得凄厉无比。哀怨而森冷的眼神像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他,一遍遍冷笑着说,你有心吗,你有心吗??
胸口一空。
白,数不尽的白,世界全白。
这是在哪儿?薄佻白环看四周,微微蹙起眉,近乎完美的脸庞习惯性的浮起一片寒霜,他立在一片苍茫大地间,一袭玉衫,广袖翩然,仙风道骨般的冷漠感直逼而来。
是在做梦,他很清楚。今日宴席之上为着莫名的缘由他竟允许自己多饮了两斛,虽千杯不醉,却越喝越凉。肺腑里一阵阵的像是在过着穿堂风,呼啸中夹带着一丝空落。他有些茫然的环看四周,天地尽头立着一个人影,朦胧青衣,绿萼般凄艳迷人。
——是谁?
脑海中第一时间跃入的映像竟然是梨花轩里那一场仓促的遇见,赤着脚的少年在蔓草间奔跑,年轻而仿佛可以掐出水来的诱惑,渗透进岁月长久以来无限循环的苍白。像一帧黑白画卷突然跌入一滴朱砂,那个瞬间,世界都鲜活了起来。
薄佻白静静的立着,有一瞬间感觉时光停止了前行。那人影就立在他身前一尺见方的距离,不远不近,只要他张开手臂也许就能将他圈进怀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靠近。
天下第一快的剑,完美无缺的一张脸,富可敌国的显赫家世,他是高贵冷艳的牡丹,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绝色。男儿身又怎样,一生繁华又如何,他的世界应该按照他的思维他的步伐来一点点推进,有条不紊,井然有序,这样才对,这样才是他自出生到现在最寻常不过的道理。为何要违逆。
叮泠,叮泠。
谁的铃铛清脆作响,一连串笑声从远方传来,他不动,却有一双手温柔的缠上他脖颈,呵一口殷香之息,慎入骨髓中令人流连。双眼被蒙蔽,大片大片的黑暗倾轧下来,混乱,交叠,仓促刺耳的杂音,然后突然的,安静了。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真想亲手毁掉你啊……
“你完美的,让人想要亲手毁灭。”
骤然梦醒。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不是怪力乱神,是因为本文甚少涉及仙怪,主要还是讲人世间的欲望爱恨纠葛,主角之一是鬼,另外一个却是人,至于最终结局,依然he。
,有什么意见请尽量提,我每次开新文都旨在对上一部作品有所超越,站在亲爱的们角度来看给我的意见也很重要,我会尽力的做到最好,谢谢大家得支持。艳汤更新慢了点,很大部分是因为工作,我会尽快补救,但不会弃坑,因为艳汤不同于之前的文,不管别人怎么看它,它对我有不同的意义。
7
7、起?水藻般妖娆
晚来风急。
多饮一斛酒,清醒后就愈发觉得疲惫。隅枕书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已芬澜变样。不是在做梦麽?他低头看看脚下那一片虚浮,飘渺白雾间他像被谁牵引着,神使鬼差的从席间离开。绕过蔓草相连的幽径,踏着一地纷飞的柳絮,他扭头,看到席间那三人或伏案困顿或支鬓小憩,再转过身,场景忽然变化,已来到一所别苑。
梧桐木做的牌匾,独具匠心的雕刻着繁复古老的花纹,风流俊草飘逸游龙,端端写着三个大字:长掖庭。
长掖庭?淮南隅府的长掖庭?!他如遭雷击,登时一僵,那目光如见鬼差般迅速灰败下来。可是缘何脚下步伐还是不能停,不由自主的,就走进门里。拇指抚摸到廊柱上亘古不平的残痕,风雨或认为的侵蚀,让一切都在褪色老去,泛着腥甜的,宛如被泪水洗涤过一样。
他走进门。四方的宅院,碧落横亘,长云袅袅,柳叶葳蕤。树下一方长青石,石案上伏着一具纤弱的身子,盈盈憔悴。从背影看,那发丝乌黑柔顺的逶迤一地,像妖媚的蛇。他心悸却按捺不住那一抹激动,身不由己走上前,微微颤抖的指尖在半空中慢慢靠近,靠像那一抹削瘦的肩。
“温文……”
忽然有个声音在唤他,轻薄细弱的一缕,竟是从那近在咫尺的小人儿口中传来,慢慢地,用了极慢的速度转过身。隅枕书感觉一双手臂如青藤般湿漉漉的缠住他的脖颈,随之出现的那张脸,眉目清淡,平实中透着一股秀气的书墨香。少年细弱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冲他微微一笑,轻轻的又叫了他一声:“隅温文。”
——隅庭大少爷隅枕书,表字温文。
他呼吸停止,鬓角青筋暴起,瞳孔似见鬼了一般瞠然欲裂,可眼神却百般复杂,忧伤心痛怨恨不甘,竟然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窃喜。
少年抚摸他的嘴唇,淡淡的说:“你还记得我吧,隅温文。”
胸口锐痛。
像是在水底万米深处饱受倾轧时,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提携而起,跃出水面的一瞬间,世界猛然清晰的放大,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梦醒。
隅枕书再睁开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昨夜宿醉后噩梦缠身,身心俱疲。今早醒来,那面孔竟好似鬼缠身一般的苍白生冷,全然不复以往的温存。顿了顿,开始盘膝在榻间打坐,顺便回忆昨夜诡异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