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左边的脚腕被裹得很严实,稍稍凑近就能闻到一股中药味,想到蒋永铭在电话里说的,我不免感到十分心疼,隔了纱布轻轻抚过,仿佛能感受到他受伤时的痛。
“还痛吗?”
我抬头,恰好迎上林嘉笑吟吟的目光,他对我摇了摇头,轻快地回答:“真的不痛了,我还是能走路的,就是有点慢。”
说到最後一句,林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有露出我想象中的委屈。而我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发愣,忽然意识到小家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换了刚来我家的时候,他早就哭鼻子叫痛,哪里还能对我笑?
或许因为我表现出的关切,林嘉知道我不会再教训他,逐渐地放松下来。他慢悠悠地挪动屁股,直至凑到我的旁边,小声问我:“叔叔,顾哥在哪里?也和你一起过来了吗?你们不去旅游了啊?”
我在他的脸上又揉又捏,故意恶狠狠地说:“就因为你的扭伤了,我只能让顾岚先上飞机,等会儿我还要赶到机场改签下一班。”
林嘉似乎越来越机灵了,看出我不是真的生气,非但没有表现得害怕,还傻呵呵地朝我笑。
“叔叔,你帮我和顾哥道歉吧,就说……唉,我下次包饺子给他吃赔罪!”
看到林嘉一脸认真的表情,我终於还是大笑起来,说:“难道不用赔罪的时候,你就包了饺子只给我吃,不给顾岚吃?”
林嘉脸上一僵,尴尬地没了笑容,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小声地说:“我不会的。”
我生怕赶不上下午的飞机,便不打算再多逗留。再三叮嘱林嘉不准犯倔,不准让我担心以後,我又找他们辅导员聊了几句,并且请蒋永铭帮忙照顾林嘉。此时,我心中不禁庆幸,还好这次旅行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回来後还能赶上学校的军训结束,要不然真不只能把他托付给谁照顾,小家夥的脸皮这麽薄,交给齐宇个老混蛋肯定是不行的。
我心里想著林嘉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机场。临上飞机前,我打了电话给新加坡的老同学,提醒他按时到机场接帮我接人,而他对我一阵调侃,说我这麽多年性格都没变。
早上在机场的时候,我脑子里都在担心林嘉。而现在一路走向登机口,担心的人又换成顾岚。然而,这两种心情大不相同,对林嘉只是担心,对顾岚还有一份愧疚。在我担心的时候,满脑子只有要赶快看到林嘉的念头。而在我愧疚的时候,脑中浮现的尽是顾岚看我离开时的眼神,它令我感到不安,令我心中泛起揪疼,更令我沈重得难以呼吸。
我真的不明白,为何在我每次想对顾岚好的时候,我们的路途上总会出现重重困难。它们仿佛高山一样一波接一波,以至於我即使艰难地前进,却始终见不到山的那头是什麽。
我在晚上到达新加坡,刚下飞机就打电话联系顾岚。本以为他会一个人四处逛逛,没想到他从下午就待在酒店,一直在房里等我过来。
我一路匆匆赶来,却在门口停住脚步。我明知道顾岚就在里面等我,但是,对他的愧疚已经在无形中化成压力,令我不知如何面对他。其实不止顾岚对我小心翼翼,我对他的态度亦是如此,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现在的状况,明明离得很近,却仍是隔了一扇门的距离。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顾岚的名字,我连忙接起来:“我在门口了。”
说完,我敲了敲门,顾岚很快就来开门。
“你来了啊。”
“生气了?是我不好,不过我一下飞机就立刻叫车过来了。”
我心中有愧,对顾岚越发温柔。而他只是默默地跟我进房里,目光游离地看向别处,始终不发一言。
“真生气了?”
我走到顾岚的面前,低头看向他。而他听到我的声音,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我和顾岚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我们的处事方法太相似,以至於可以猜到对方的反应。正因为这样,每走一步都畏首畏尾,生怕打破现在的平衡。
对於此刻的沈默,我既不习惯,也无法忍耐,刻意找话题问顾岚:“下午都在房里?怎麽不叫andy带你到处逛逛。对了,这家酒店楼下有赌场,晚上我们去玩玩吧。”
我的话刚说完,顾岚突然开口,却答非所问:“林嘉没事吧?”
我不禁一愣,回答他说:“没事,被我骂了一顿,我让蒋永铭帮忙照顾他。”
顾岚点头,轻轻地“恩”
了一声,神情疲倦,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我见他不说话,心里觉得没底,胡乱地闲扯说:“小家夥觉得自己读大学了,是个小大人了,越来越有主张了。幸好他还听我的话,我把他教训一顿後,小家夥就知道怕了。”
我东拉西扯地说了不少林嘉的事情,顾岚却没有心思听我说。他眉头紧蹙,仰头看向我,深邃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看穿一样,逼得我无法逃避他的视线。他几番欲言又止,似乎有话问我,只是目光交错之间,又见他硬生生地把话咽下去。
终於,在我无话可说以前,顾岚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笑了,说:“我英文这麽烂,一个人能跑哪里玩?万一迷路了连酒店名字都念不出。”
“andy把你送到酒店就走了?”
顾岚握住我的手,说:“你不想想今天是星期几?人家要上班的。”
“吃饭了吗?”
我牵住他的手,温柔地说:“走吧,我带你下去吃饭,等会儿到赌场玩两把,晚上想喝酒吗?新加坡的酒吧挺有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