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柴大人年近古稀,段景忱敬他与母后交情,才一直没动他这礼部尚书之位,否则,就他这迂腐性子,早该让他告老还乡,给后人让贤了。
次次进谏,除了让他选后纳妃就没有旁的事要谈,最近是越跟他杠上了,他不肯见,柴大人就不肯走,在大殿之外长跪不起,以此相逼。
段景忱原是没打算理他的,谁知这柴大人当真的不要命,顶着一把老骨头,穿着厚重的朝服,从中午跪到傍晚,直接把自己跪晕过去了。
段景忱只好宣太医给他看诊,确认没有大碍,叫人给他送回了府上。
临走时那柴大人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还不忘念叨自己的折子,说那里头列的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名门女子,请皇上务必过目。
段景忱无奈接下来,总算是将他打走了,叫他折腾这么一遭,头更痛了。
日头西沉,他回了寝宫,将折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坐在床边,与那昏睡之人说了几句话,而后还是卧在门口那把躺椅上,沉沉睡去了。
总是做这样的梦,梦见他们还在宣王府,他没有做皇帝,那些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事也没有生,今日不知是不是睡得深,感觉更是真切,梦里他就靠在他身边,对他笑着,亲吻他的脸。
“棠棠……”
他想要抱住他,伸手却落了空,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无法触及,再然后,他开始流泪,一边流泪一边说,忱哥哥,我好痛。
他猛地惊醒,酸楚的眼眶无声流着泪。
天已经黑了,月亮高高悬着,夜风吹进来有一丝寒凉。
恍惚间,他感受到了寝殿中的不寻常。
心脏开始砰砰跳,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
里头的床帐散落着,半透的轻纱隐约映着一个人的轮廓。
他不住吞咽着口水,日日盼着这一刻,眼下这一刻真的来了,却紧张得不敢上前。
他缓慢起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落脚,走到近处,轻轻撩开了幔帐。
四目交汇。
那人穿着素净里衣靠坐在床头,昏迷太久,面容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眸满是疲惫,不再似从前灵动。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段景忱,不出一丝声响。
而段景忱上一次心跳得这么乱,还是掀开他盖头的那一晚。
他调整着呼吸上前,“你……”
嗓子有些紧,不知该说什么,段景忱在床边坐下,失神看着眼前的脸。
不是做梦,确定不是做梦。
他忐忑地伸出手,轻柔抚上他的脸庞。
温热指腹轻柔地摩挲,像触碰一件有了裂痕的瓷器,生怕稍微用力,便彻底碎了。
他贴着段景忱的掌心,微微侧,动作有些缓慢,虽未抗拒,却不似从前那般亲昵。
段景忱紧张地开口:“你……还认得我吗?”
他缓缓抬起头,沉默片刻,轻声唤人:“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