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陳程想先發制人的原因之一,至於有沒有針對花欲燃,就不得而知了。
花欲燃卸了力氣躺在場地的椅子上,長出一口氣,心理對弈比勞動還耗費體力。他畢竟不是鐵打的,比起投入工作的團隊,監工並不輕鬆多少。想到這兒,他又通知策劃,歌的歌詞有改動,拍攝時間可能要變,可以考慮先拍第一歌的全部場景。
剛看到策劃發收到,一通電話又彈了出來。是一串長號,之前沒有見過。他接起來喂了一聲,聽到對方的自我介紹,很快坐正。
*
雲垂野劃了剛寫的兩個字,叼著筆帽抬頭,一眼看到了不遠處坐姿挺拔的花欲燃,他的表情嚴肅,眉頭微皺。花欲燃平時看起來沒什麼架子,但每次進入工作狀態,哪怕是眼角滑過的一瞥,都能讓人不自覺正襟危坐全神貫注的工作。他眼帘微垂,一手還拿著手機,估計是在打電話,良久扯出個略顯涼薄的笑,表情有些譏諷。雲垂野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有點像一塊石頭,河裡又臭又硬的石頭。花欲燃大概是聽不下去了,偏了一下腦袋環顧四周。
這一環顧,好巧不巧撞上雲垂野一錯不錯的眼眸。兩人俱是一怔。花欲燃扶了扶眼鏡,倏爾笑起來。剛剛強烈的壓迫感全然不見,連譏諷的神情都斂去不少。雲垂野又覺得那個人好像變得有些柔軟了,像一朵棉花做的雲。花欲燃把手機微微拿遠一些,無聲說道:「你不專心。」
雲垂野看清了,視線在花欲燃粉嫩的唇瓣上黏著不動,眸底詭譎幽暗。花欲燃沒注意到他的異常,身後有場工找他,他起身過去。一直到他走到轉角,雲垂野才鬆口氣。他沉默半晌,拿手肘碰溫如玉,壓低了聲音:「我覺得……我好像喜歡花欲燃。」
「承認了!」夏令忽然大叫,雲垂野一個激靈。
「什麼意思?」他沉聲道。
這句話就像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剛剛還沉默寫詞的幾人的嘴。
「你剛剛眼睛都快貼燃哥身上了!」巫鍾越小聲道。
夏令緊跟著幫腔:「是啊!你這幾天坐保姆車都要和他擠一塊兒!」
兩個最小的你一眼我一語數落起來:
「你以前都要訓練到很晚的!最近一到結束時間就坐燃哥邊上看他拍物料!」
「你那天偷偷親燃哥,我們都看到了!」
「對,都看到了!照顧你的面子打開電影而已!」
「燃哥送你的枸杞菊花,你那個時候說扔了,但是你明明就在喝!」
「咦——有的人表面說不喜歡,背地裡偷偷把對方送的茶當寶貝……」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眼看著雲垂野的臉色越來越黑,後面沉得都有些陰森了,才戰戰兢兢閉嘴。巫鍾越窩在溫如玉身後,不怕死的又囁嚅一句:「我今天早上都看到了。」
雲垂野頂了下腮幫子,氣笑了:「到底誰說你巫鍾越是乖小孩,芝麻湯圓似的。」
「是好像嗎?」溫如玉側了下身子擋住巫鍾越,意有所指問。
雲垂野長出一口氣,搖搖頭:「是確認。」
他確認,非常肯定。
不是慕強,是奇怪的占有欲,是說不清的灼熱和欲望,是喜歡。
他喜歡花欲燃。
第16章和解
他承認得格外坦蕩,毫不扭捏的姿態讓邊上四個都沒反應過來。雲垂野手裡的筆在指尖一轉,百無聊賴靠在牆上。他腦袋向後一仰,把紙蓋在臉上。素白的紙上斑駁的字跡塗塗改改,燈影在上面變成模糊一團的棉絮。耳邊是簌簌作響的書寫和壓著紙張的聲音。不遠處是場務的交談,聽不清,隨後是各種設備的挪動,丁零噹啷。有人在走動,聲音和前面的雜亂聲不太一樣,那個人的腳步聲很清脆,像踩碎的落葉,顯然不是拖著步子走的,步伐沉穩。
雲垂野面前朦朧一團的棉絮似的光,被蒙上一層黑影。他把那張紙拿下來,入目是拿著手機垂眸的花欲燃。逆著光,看不清對方的臉色,但能看出來情緒不是很高。花欲燃的碎發在逆光里像被水暈開的畫一樣,輕輕淺淺繞著人轉一圈。
有點像幻覺,或者夢境裡才會出現的一樣。雲垂野沒忍住,搭在膝蓋上的手淺淺往前伸,指尖戳在花欲燃的小腿上,聽到對方說話一頓,感受到指尖的溫度,才若有所思收回手——是真的花欲燃。
「您如果有話要說,聽這段話的,不該是我。」雲垂野聽見花欲燃說。
話音剛落五個人都抬頭看他,只見花欲燃偏了一下頭,用大拇指和食指,把手機拎到溫如玉耳邊。後者接過來,拿穩了試探開口:「餵?」
不知道對面的人說了什麼,他的臉色登時僵硬。隨後把手裡的紙遞給巫鍾越,跟著花欲燃往旁邊去。夏令扒在江雲暗的肩膀上,伸長了脖子望著兩人的背影:「什麼事啊,溫老師都如臨大敵。」
雲垂野嗤笑:「能讓溫如玉如臨大敵的,還能有誰?」
「記不記得溫老師怎麼來的公司?」江雲暗提醒道。
夏令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各自的不順利,但目前為止,團內真正還處於矛盾中的,只有溫如玉一個人——雖然家庭完整、人格健全,但並沒有親人真正支持他這麼做。書香門第不至於死板,卻也並不希望十幾年心血付諸東流。路演的時候江雲暗的母親來過,有回巫鍾越的長輩也來過,有親人的幾乎都願意抽空到場加油喝彩。唯二沒有的,一個是雲垂野,另一個就是幾年沒回家的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