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听见石咏唤他,木木地仰起脸,望着石咏。
“你我认识这许久,到现在,你还唤我琏二爷吗?”
石咏听着贾琏的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也似乎是对膝上卧着的璃官说的。
这话音,虽没什么起伏,可是语音里透着凄然,叫人听了鼻酸。
石咏心惊不已,一低头,再看璃官时,才发觉这名伶人气息早无,已是香消玉殒,不在人世了。
“爷真的不怪你,一点儿也不怪你!”
贾琏口里喃喃地说,“你叫人将船泊在湖上,都是因为爷,爷不好,不明白你的心意……再说了,若有水匪,泊在岸边,不也一样,有什么区别……”
“琏二爷……琏二哥……”
石咏怕触及贾琏的伤心,不露痕迹地改了口。贾琏木然的眼神里,便稍许透出一点儿欣慰。
“先将伤处包扎一下吧!待会儿靠了岸,就会去请大夫……”
石咏想了想,又劝,“若是您不顾念自己,怕是璃官在地下,心里也不会安!”
贾琏听了这话,突然一转脸,盯着石咏。在火把的光映照之下,贾琏面上的神情有些狰狞,有些可怕。他极其突兀地问石咏:“石兄弟,你说,你说,‘情’这件东西,它到底是个什么?”
石咏无奈了,这种问题,不该问他这个尚未开窍的吧!
“‘情’么,它……它恐怕不是个东西吧!”
石咏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
“对!”
贾琏点头表示:不能再同意了,“这真特么的不是个东西!早先我一沾上,就只觉得烦,难道爷还得成天围着你转,顾念着你的心意不成?”
石咏闭上了嘴,他隐隐约约地有些感觉,璃官这一死,恐怕终于令贾琏悟到了些什么。
“可是到了现在,爷才觉得后悔,真的悔了……”
也不知是不是贾琏真的悟了,总之石咏眼前这名七尺男儿,抱着璃官的尸身,当真垂下泪来:“你……你怎么这么傻,爷,真的只是个无情的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璃官因贾琏而横死,竟瞬间触动了贾琏的情肠。原本稳稳握在手里的东西、轻易得来的,便从没人在意,到了这时失去了,贾琏才被深深触动,终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也许‘情’的前提就是独占与专一,”
石咏想了想,终于开口规劝贾琏,“他眼中,世间只有一个你,便是有情,你眼中却同时有着好多人,这……便是无情。”
有人说贾琏滥情,在石咏看来,这种“滥情”
,便不是情,是对旁人无情,也对自己无情,这种无情,不到对方往自己心头戳上一刀,贾琏自己,根本就意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