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娘低下头,呐呐地道:“我是庶出的。”
墨痕的心一紧。这小丫头对元娘说了心理话。她半是惊讶,半是心疼。侯爷喜爱华姬,在侯爷面前无人敢造次。可是背地里,却……
谢葭拔高了声调:“可她们是奴才!欺负你不是看你庶出,是看你年纪小又不懂事!若我是你,她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还在我床上抠鼻,我就把她打出去!”
说得简单,三娘身边却是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关上门,做奴才的怎么欺负她也没人知道。如今这样跑出来,已经是最聪明的了。墨痕在心里暗暗思量着这件事。
同窗
谢三娘小声道:“我能睡你这里吗?”
谢葭想了想,道:“今晚让你睡。”
又有些严肃地道:“你叫我什么?”
谢三娘憋红了脸,终于声如蚊呐那般道:“二姐……”
谢葭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摸摸她的脑袋,道:“这还差不多。墨痕,去拿茯苓糕来给我三妹吃!”
墨痕又笑了起来。元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却俨然已经有了姐姐的样子。她想到大娘,一直得侯爷宠爱,又年长,却也没有这种风度。
晚上谢三娘就留在谢葭这里睡。
谢葭心里有数,奶娘的事,墨痕应该会留心一些。刘氏肯定已经看到她和华姬之间的苗头,那么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往以往被忽略的谢三娘身边安人。她毕竟掌着内院,谢葭鞭长莫及。
要完全打消刘氏这个念头是不可能。唯有谋划起码在三娘身边留两个能让三娘依靠的人,再慢慢教三娘,怎么样和这些人周旋。
三娘还是个孩子。
奇怪的是她有些怕谢葭,却宁愿选择她这里来栖身。晚上用了膳,洗漱过后,谢葭倚在榻上看书。三娘就自己拿着乔妈妈给她的咕咕鸡在一边玩得起劲。谢葭也不嫌她吵。只是她自己经常玩一会儿,就抬头看看谢葭的位置。
夜里睡觉的时候,她的睡相竟然还奇差!谢葭几次被她踢醒,还有一次干脆一拳头抡到谢葭胸口上!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三娘神清气爽,闹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谢葭的脸色却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饭后,她把墨痕叫来,道:“墨痕姐姐,劳烦你往蒹葭楼走一趟。二姨娘知道三娘在我这里,一定会不顾自己的身子亲自来道歉,你去拦了她。再问问她有什么人,可以举荐给三娘做奶娘和贴身的大丫鬟。想来她心里应该有数。”
她的心思细腻,常常显出与年纪不符的老练,墨痕也见怪不怪了,笑道:“奴婢这就去一趟。”
果然华姬听说三娘昨天的壮举,就心急了起来,忙要下床去给谢葭道歉。说是自己在蒹葭楼小产,连累谢葭只能搬走,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不曾想女儿竟然还去打扰她休息。墨痕把她劝住了,说是谢葭已经去上学了。然后又问了她奶妈和丫鬟的事。
这事上她倒是不含糊,马上分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妈妈过去。这样意味着她身边就要重新进人。但是为了女儿,她还是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人给送了出去。
墨痕去见刘氏,刘氏自是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人安排了过去。
谢葭照常去雎阳馆上学。
果然,谢嵩把她的位置调开了,让她远离了萧逸辰。萧逸辰身上还带着丧,神色怏怏,低着头。
谢嵩故意把学生的座位全部打乱了,也免得独调自己女儿一个太显眼。谢葭的同桌就变成了秦子骞。
这些孩子还小,但经过前几日的动荡,也都明白了一些。变化很明显。
萧逸辰身边开始有了不少从前都不怎么来往的人上去奉承。以前要好的,除了虞燕宜还坐在他附近,会和他说几句话。其他人却大多退避三舍了。
下了课,谢葭抬眼去看他。有许多人围着他说话,可是他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皮也不抬,半句话也不答应。
突然好像觉察到她的视线,他抬头看了一眼。谢葭便看到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倔强。显然他都是明白的。
谢葭怔住。
他迅速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秦子骞在旁边叽叽喳喳个没完,谢葭回过神,便偶尔答应一句。
大家不约而同地缄默了,不再提萧六郎。
谢葭也一样,缄默地和他保持了距离。虽然想到他捧着摇光匣的倔强模样,心中会有一丝丝的不忍。但,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可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萧太夫人的丧事轰轰烈烈地持续了整三个月,这三个月来,如国丧,禁宴乐婚嫁,以示哀悼。有不少追随者还派了家人去庙里给萧太夫人祈福,把各个排得上号的庙宇塞的满满当当的,到处都不清闲。
谢氏和卫氏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这三个月来,家人也没有在任何节日去过寺庙。除了谢葭生辰,也是沈蔷的忌日,五月初十那日刘姨娘去供着沈蔷牌位的大觉寺给沈蔷上了一炷香。而谢葭的生辰,一则是因为母亲多年前难产而死,再则碰到国丧,就只在家里邀了几个姐妹随意吃喝了一顿。做大人的送了各色生辰礼。
其中卫府的太夫人派人送了当时说好的那三个武婢过来。因为萧氏之事,各府戒备森严,这件事也被暂时缓了一缓。再则卫府以武婢相赠,更说明了两家关系亲密。他们又联手抵抗萧氏之后再马上送武婢过去,就更引人注意了。因此拖到谢葭生辰,以生辰礼为由送了人来。
另外卫府还把名师描摹的《洛神赋》送了来,说是等她成年再送顾恺之的真迹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