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起酒盏:那就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忙不迭病了。
他抬头仰望中秋月圆。
明月孤悬。
皇后见他望月,便又道:“陛下,既是赏月,不如让忠儿做首诗陛下瞧瞧。”
皇帝转头,月色下笑意温和如水:“好。”
又转向淑妃:“素节今日怎么也没来?”
淑妃低头答道:“回陛下,那孩子有些咳嗽,妾便未敢带他过来。”
带来做甚,抢未来太子的风头吗?
她自己跟皇后别一别就算了,可不能让儿子跟未来太子别上。
皇帝举杯,再次将酒一饮而尽。
既如此,便不再拖下去了。
明日,见一见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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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自中书省出,穿过朱明门、两仪门,径自行向立政殿。
路上凡见到他的官员与内侍,皆是毕恭毕敬与之见礼。
倒是长孙无忌心中有事,便也没怎么理会——
这一路他都在琢磨,到了立政殿怎么劝皇帝。
他与皇帝是舅甥,多年相处下来,如何看不出皇帝不太喜欢,亦不想立皇长子忠?
原先皇帝是更喜欢皇次子素节,如今更好了,直接给新宠武昭仪所出之子起名李弘,
扰的朝臣浮想联翩的。
长孙无忌忍不住叹口气:或许父子血脉相承便是如此吧。
先帝文治武功何等英明神武,一生若说有什么糊涂事,便在子嗣上。立了嫡长子为太子又偏宠魏王,兄弟二人闹得生死仇敌一般,险些因父子情误储位大事。
当今性仁厚温和,朝事上也算是一点就通,从几年前监国起就做的不错——倒是做了皇帝后,因年轻总有些任性。在长孙无忌看来,若是小事也罢了,偏生当今又与先帝一般,在子嗣事上有些迷糊起来。
贞观一朝储位乱象可不能再重演。
无嫡立长,早早立了皇长子为太子,入东宫由群臣教导,早得人望,好绝了将来宠妃之子夺位。
长孙无忌这一路,都在整理‘皇长子做太子的必要性’回答。
因他还记得永徽元年与皇帝的谈话,那时皇帝问他为什么帮着皇后要皇长子。
又曾与他说起,既然没有嫡子,那便等皇子们都长大后看看性情再说。
当时自己点了头,如今既然改了主意,皇帝只怕要不悦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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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出乎长孙无忌的意料,这回皇帝并没有任性,也并没有问他请立太子的缘故,而是在专注翻看一套书。
案上累累摆着三十卷《律法疏议》。
这套书,长孙无忌很熟悉,正是他负责编纂的。
早在贞观年间,他便领诸臣,前后花费十余年,编成《贞观律》。
先帝颁行于天下。
皇上登基后,又
因律法条文简略,各地官员甚至三司对同一条律条的解释和判罚都不同,就令长孙无忌再带人修《疏议》,即为每一条律文做出疏注,以释疑义。
皇帝正拿了其中一本在看,见长孙无忌进门,依旧手不释卷道:“舅舅有此编纂《贞观律》与《疏议》之功,已必青史留名。”
为国定千载律法,也是长孙无忌生平一得意事,听皇帝此言,不免开怀道:“亦是陛下仁厚慎刑,见各地判罚屡有差异,不忍人因律法不明遭刑,这才有此《疏议》。”
皇帝放下手里的书:“朕欲明年新岁后,颁行《永徽疏议》于天下,此后,凡断案叛罚,必引疏议行之。”
长孙无忌欣慰:“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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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疏议》事后,李治望着眼前的长孙无忌:“十年前就是舅舅教朕悉知律法条文——朕的经史子集是不同的先生教的,唯有律法,几乎都是舅舅教的。”
长孙无忌思及旧事,也带了几分怀念之意:“陛下从小就聪慧懂事。先帝道陛下应多学律法,陛下便也不嫌枯燥,常来与臣论律。”
李治低头看着白纸黑字,条条分明的律法条文。
舅舅就是这世上最通晓国律之人,然而褚遂良违诏犯法,也依旧为舅舅所庇护轻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