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大人这一步棋高明。”
佳莫由衷地赞道。
“待这件事办妥了,没有后顾之忧,我一定去一趟京城,到时候带上新夫人一起去。”
“想得美,看你得意的。不怕别人听见呀。”
佳莫娇嗔道,边说边起身套上袖子。桑结赶紧过去帮忙。
“大人,你能永远对我好么?”
佳莫悄悄问。
桑结点着头,连说:“当然,当然。”
佳莫温情一笑,告辞而去。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家家户户打扫卫生,准备丰盛的食品,街上飘着各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佳莫就像个小姑娘一蹦一跳,她幸福得想呼喊,胸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东方微露晨熹,随着布达拉宫吉祥螺号吹响,新的一年到来。全拉萨,不,全西藏的人都在这一刻起床了。
洛桑在根柱和另一侍从帮助下,穿上崭新的绛色僧袍,外套黄色丝绣袈裟,戴上桃形帽,足蹬云龙缎靴,先来到护法本尊班登拉姆画像前,敬献哈达供品,然后三大愿:恭祝大皇帝万岁;祈祷佛法昌隆;盼望庄稼牧草丰盛。今年依第巴大人之请,又加一愿:希求各级官员施政得当顺利。之后登上宫顶,坐在狮子宝座上,接受第巴、三大寺代表、扎寺和萨迦代表及够品级的活佛、官员三献哈达,敬奉礼品。洛桑逐一给每个人摩顶。
接下来是辩经,辩经后是表演金刚神舞,共二十人,由佳莫从宫中喇嘛中选十人,又从嘎丽寺选十名阿尼,穿同样衣服,戴同样面具。观者现,今年的表演与过往不同,舞步时而刚劲有力,时而飘洒柔美,令人不禁时时叫好。
洛桑小声对根柱说:“你看出来没有?这是咱们达旺寺的招式,后十个人一准是阿尼,不信,一会儿让他们摘下面具。”
根柱偷眼瞧瞧四周,低声喏喏。
舞毕,演员正要退下,丹珠尔上前请他们留步,回头再瞅,洛桑作了个让他们摘面具的手势,于是让演员都摘下面具,果然有十个阿尼,引来宾客一片惊叹。洛桑夸奖舞跳得好,并问导演是谁,只见洛追和佳莫走出队列,洛桑向根柱斜眼一瞥,得意地皱鼻一笑。丹珠尔见佛爷喜欢此舞,启禀佛爷为一干人摩顶。轮到佳莫时,洛桑小声说:“阿姨怎么不来看我?”
佳莫失色,匆匆而过。当五十多岁的师父跪在面前时,洛桑感到自己双手在颤抖,“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拉萨的正月似乎天天在过年,宫中也放了假,洛桑本以为可以像在达旺寺那样出宫去玩耍,问身边的人,却都只是摇头,问到总管副总管,回答都是“要听第巴大人吩咐来安排”
,可多日不见大人身影。每天从早到晚,洛桑站在宫顶向下眺望:袅袅的桑烟、五彩的旗幡、日夜不停的人流、歌舞。
初三那天,斜对面的药王山人头攒动,次日一早再望去时,洛桑不禁目瞪口呆,一夜之间,整个山变成了一支无比硕大的花朵,矗立在天地间。听了侍从的介绍,他才知道昨日是庙会,人们登山插幡挂旗,期盼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丹珠尔,那是什么声音?”
洛桑侧耳听着一种充盈天际的轰鸣问道。
“回禀佛爷,那是大昭寺广场传召法会上众僧在唪经。”
有天晚上,他问陪在身边的塔布:“总管啦,那冲天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明天法会结束,今晚照例要焚朵玛驱鬼。佛爷你听,那是全城的人在呐喊助阵呢。”
望着望着,洛桑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是站在云端俯视着人间,不禁怅然。夜深了,他还不肯下去,火苗渐小,驱鬼的人群散去,留下年轻人围起圈子开始彻夜歌舞。其中一个女孩子看似面熟,他想探身看清楚些,不防脚下踏空,竟从高高的平台栽了下去。听得一声大喊,两名侍从惊慌地奔到跟前,洛桑半天犹觉心跳不止,一边擦汗一边还在想着梦中那个女孩是谁?热热?羊卓雍那个抱猫咪的女孩?他惘然叹口气。
新年甫过,尚未出正月,多尔济即带道布登等十几名随从前往安多。自年前从其其格处得知第巴桑结的态度后,他反复权衡思量,决定采取一个大胆行动。
途经当雄,多尔济拜会了小旗主,一眼能看出,这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五十来岁,一身松弛的皮肉,肚子有如一只瘪了的口袋,双目无神,谢完了头,依靠当初规定的各户每年送上的一份供奉维持生计。
多尔济献上哈达后使个眼色,道布登送上五十两藏银,小旗主的眼睛这才转了几下,连说:“十王爷,如此重礼,实在是……”
“收下吧,我看你日子也不好过。”
喝茶时,多尔济询问了有关民兵的情况:“听说这里成立了民兵大队?”
“说是要扩充到五千,大营设在乌玛塘山口,看样子,第巴大人对咱安多的人还是不放心呀。”
“请问旗主现在任何职务?”
“唉,别提了,任职?谁现在还拿我当回事,队长是乌力吉和娜仁两口子,还有个旁多的,叫尼玛,都封了个几品官。”
多尔济语重心长地说:“世道变了,你也别总摆什么旗主架子,他们过去毕竟是老旗主手下的人,多交几个朋友,民兵里也要有自己的人,有个什么事好照应,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