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还是凑巧?
她忆起赶生小时候,她一抱起就不再哭,还把小鼻头往她脸上蹭。她忆起……她忆起……莫不是他深情相恋,转生来到我身边?他为什么不给个暗示?也可能是我没有意识到?正巧他们都是15岁,她又陷入回忆,竭力在搜寻、比对,不知不觉,曲珍对洛桑的感情生了一点儿极其微妙的变化。
洛桑还像过去那样,一推门就进来了,一边叫着阿婆一边往曲珍身上蹭,他是来说格桑这件事的,却觉阿婆今天没有抚摸他,还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同时好像是在偷眼上下打量他。
“阿婆,你怎么啦?来回看什么?”
曲珍立即觉自己的失态,把目光收回来。
“洛……赶……我听他们说啦,可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便了,十五年的缘分到头啦,我不是什么阿婆啦,我只是一个叫曲珍的老阿尼。”
“阿婆!你怎么这样说呀?!”
洛桑叫起来,他觉得阿婆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曲珍像是自言自语道:“经历过一回啦,那年他正好也是十五岁,也是去圣城,可一走再也没有回来,他倒好,把你打来了,自己为什么不来呀,这回到了圣城我要问问他。”
听得洛桑直抓头皮,不知所云。
格桑苏醒过来一眼看到坐在对面的洛桑,惊恐地尖叫一声,当洛桑伸手去安抚她时,竟如被烙了一下,伏在床上直磕头。
这一幕正被前来的塔布、洛追、佳莫几人看见,三人不禁心中一阵难过。佳莫招招手,示意洛桑来到院里,轻声道:“格桑受了惊吓,缓一缓方能平静下来,佛爷就先别过去了。”
洛桑感到很郁闷,叹口气离开。
洛追和佳莫向曲珍介绍了前前后后的情况,最后说:“现在时间紧迫,可佛爷因格桑之事不肯离去,请阿婆务必劝说他。”
一顿,又说,“十月二十五是乃琼大护法降下的神喻,这一天正是宗喀巴大师圆寂日,举行大典有着承嗣法统、接续香火之意,延误日程,毁约神灵,雪域遭殃,佛爷也将大不利呀。”
曲珍点点头,没说话。
晚饭刚过,曲珍就劝洛桑尽快动身,佳莫在一旁又是给二人端茶又是不停为老人掐肩按背。
“阿婆啦,道理我也懂,只是师姐这事实在……”
曲珍平静、认真地说:“佛爷啦,你跟我多年,应知宁玛真谛,何谓‘心安一境’?就是一生认准一件事坚持下去。心无旁骛,自然也就不会滋生烦恼,阿婆从十六岁到今天,就是为等待一个人,若因缘未到,下一轮回再接续。”
洛桑听呆了,“等一个人,谁呀?不是我吗?”
“是你,又不是你,借用一个相同的名号而已。”
别说洛桑,就是一旁的佳莫也听呆了。
“佛爷啦,菩萨选中你,不知是多少轮回积下的殊胜因缘,这就是你这一世唯一的事情,老尼深知佛爷才情出众,按说是好事,可安心不易,莫说格桑断一手,就是老尼断一手,你也只须前行,勿需旁顾。佛爷若不答应,我明天就领格桑回乌坚岭。”
老人的态度是不容争辨的,洛桑无奈地点点头告辞。佳莫送出,低声说:“格桑的事情关系到佛爷今后的安全,我已想出查追的办法……”
初冬的月光一无遮拦地洒向人间。
“佛爷怎么啦?这么看着我。”
洛桑仰头长叹一声:“阿姨啦,这世上恐再无才貌如佳莫者,谁若有幸娶到阿姨,当是无边的福分。”
佳莫口中应道,谢佛爷美言,暗想诚如阿婆所说:才情出众,只怕安心不易。
但因为要处置信众布施的牲畜和各色物品,一行人只好再推迟一天。洛桑、塔布等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还是贡布有经营头脑,提议在湖边划出一片草坡,放牧这些牛羊,作为布达拉宫和第巴府专用牧场,所需各项费用,即从布施物品中支出。洛桑当即决定把贡布留下筹办此事。后来浪卡子宗政府将羊卓雍东南一大块草场划出,当地人称为“嘎木林”
,一直维持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其运用传统手艺制作的牛羊肉干称为羊卓干索,系藏餐上品。
格桑经过调养休息,情绪也稳定下来。晚上洛桑去看望她,格桑下地提掌顶礼道:“菩萨保佑佛爷吉祥,小尼与佛爷结过一段法缘,实为万幸,纵使断手断脚亦无憾。”
洛桑为她摩顶赐福,又安慰一番才走,临走时吩咐小丽留下照料,说过几天由贡布送回乌坚岭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