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正在合香。
束蒲在一旁守着。地上还蹲着两个小宫女,现用石臼研磨成块的香料为粉。
贵妃手里拿着细长柄细雕海棠花的小金勺,随意舀了两勺极珍贵的玉琥珀香末加到一只小金罐儿中。其余那些昂贵的沉香、冰片更是毫不在意,也不称量,甚至也不思量,只是随手往里加,添成了一锅珍贵的香料大杂烩。
如同新手做菜添盐没数似的。
让香料大师来看,大概能心疼的晕过去。
与其说是合香,不如说贵妃是在打发无聊。
再珍贵的香料她也不可惜:得宠的年月里,她有过太多好东西,而她的母家又各个顶戴花翎的做官,年家是出了名的富贵,她从没有顾惜东西的习惯。
独家香末合成完毕,贵妃在一只新的香炉里添了一细勺试闻,待香味溢出,便嫌弃地皱了皱眉,显见不喜欢。
于是贵妃转手就把这按价值来说异常珍贵,按香味却明显是失败作品的一小罐香料随手赏了身边的宫女束蒲“拿去玩吧”
,然后又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这才对甘棠道:“那宫女的事儿,说说看。”
甘棠的眼神在小金罐上停留了一瞬。
这样精巧的纯金镂花小罐就价格不菲了,更别提里头的香料……虽说被娘娘混了起来香粉不纯,但若要请托给相熟的太监,卖到外头的香料铺子里,定是很值钱的。
明明自己在
替娘娘跑跑颠颠办差,结果娘娘的东西还是随手就赏了束蒲。
别说束蒲了,就连那个狐狸精似的小宫女引桥,娘娘为了让她听话上钩,都命自己带给她两对手镯,两对金钗了。
甘棠脑子有点乱,但还是赶紧收拾委屈情绪,跟娘娘说起引桥之事,好彰显自己的功劳。
“娘娘放心,那宫女已经妥了。”
贵妃擦过手后,又认真看自己手上的蔻丹,鲜红的蔻丹上,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划痕。贵妃就先叫个小宫女来给自己敷手,准备重新涂蔻丹。
贵妃边由着人伺候用指甲花的汁液敷指甲,边对甘棠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这宫女一味推三阻四的不肯吗?怎么又妥了?”
甘棠准备从头描述下收服引桥的艰难,也让贵妃看到她的辛苦:“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宫女,起初听说要抬举她伺候皇上,先就畏惧起来,不敢应承,只推说自己当日亲眼见了信贵人何等威风,连敬事房的副管事都随便发落了。所以不敢应承,不敢得罪信贵人。”
甘棠见贵妃的眉有些蹙起,就连忙跳过这些让贵妃不满的话:“奴婢就与她分说了:信贵人算什么,不过是个贵人。皇上瞧着新鲜罢了,这宫里最要紧的还是位份。我们娘娘入宫可就是贵妃,这可是独一份的殊荣。你若是有贵妃娘娘护着,还怕什么贵人。”
甘棠捡着贵妃爱听的话说:“果然奴婢说了两回
,又将娘娘赏赐的金首饰给了她,就引得她逐渐心动起来,前几日就开始旁敲侧击问我些宫女侍寝的忌讳,今儿第一回问我,她能否来给娘娘请安。”
甘棠最后再表白了下自己的功劳:“这么久了才肯松口,倒也是个狡诈的,费了奴婢好大的劲儿呢。”
贵妃听到这儿才点头:“费点儿劲是应当的,她要没几分本事,也不会身在景阳宫那种破地方,还能搭上永和宫除掉了陈得宝。”
若是一听翊坤宫抬举,就兔子撞墙似的冲上来,贵妃反而要疑惑起来。
凡是费劲儿求证得出来的结果,总让人觉得是真的。
“既如此,本宫就见见她。”
若是当年的周答应听见,必要哭出瓢泼大雨的泪来:她,一个正经新人嫔妃,求见贵妃,第一回都吃了闭门羹。
此时贵妃却点头要见一个寻常的三等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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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桥从翊坤宫出来的时候,天正好下雨。
甘棠亲亲热热地亲自把她送出来,还道要送她回内务府。
引桥忙道:“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值得姐姐亲自送我。外头这雨,仔细湿了姐姐的绣鞋。劳烦姐姐给我把油纸伞,我自个儿跑回去就行。”
甘棠拉了她的手笑道:“说不得过些日子,你就是小主了!”
引桥连忙摇头,只是眼睛里又似乎流露出一种期待,嘴上推辞不敢道:“我这样卑微的出身,万岁爷眼里怎么会看的见,娘娘抬举,只怕我也不
成的。”
甘棠看她这口是心非的样儿,心里暗暗撇嘴。
两人在门口虚情假意了一会儿,甘棠到底还是看不起她,由着她拿了把伞自己走了。
按说宫女是不能独行的,这宫里的宫人,做什么事儿都要两人结伴同行,彼此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