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捣衣的声音响了多久,天都放晴了,那小姑娘才抬起头,露出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
她艰难的将洗好的衣裳放进木盆里,仿佛木偶人一般,慢吞吞地往不远处的茅草屋走去。
正在这时,天上飞过几只洁白的鸟儿,昂着细长的脖颈,落在了河岸边的芦苇地。
支着尖尖的喙,在周围啄食。
小鱼小虾被他们从河里翻出来,咂吧着嘴,眨眼就吞进腹中。
小姑娘愣了一下,看着那偌大的鸟儿,条件反射地害怕,仿佛跟这鸟儿有前世的宿仇。
双腿打着哆嗦,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河边。
推开门口的木栅栏,还没走进屋,里面就传出妇人阴阳怪气地斥骂道:“怎这样迟?是不是又偷懒了?让你洗几件衣裳都不安分!”
小姑娘愣了一下,乖乖将衣服端了进去,妇人扭头看过来,见她双脚淌着水渍,当即又要发作,正在这时,床上忽然响起了婴孩儿的哭声,细声细气的,听着可怜。
妇人瞪了小姑娘一眼,转过身时,眼神顿时温柔如水,“娘的乖宝宝哦,可是饿急了?”
说完解开外衫就要给小孩儿喂奶。
小姑娘后退一步,将手中的木盆放在了门边。
她走上前,静静看着被妇人抱在怀中的婴儿,那是她将来的丈夫。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灶房做饭?”
妇人压低声音骂道:“都多久了,还这样没眼色。”
小姑娘闻言连连往后退,走出屋门就去了一侧的灶房。看着眼前狼藉的灶台,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收拾起来。
安柔,不,应该叫月柔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不知名的朝代,成了刘家的等郎妹。
所谓等郎妹就是年幼的女孩儿被嫁到没有男孩的人家,等着丈夫降生。
原主七岁时就被拐进了刘家,当时妇人刘氏无孕,找来原主,一是想找个伺候自己的小丫,二是想借原主好运,生下个男孩儿。
谁知一直等到原主十二岁,这刘氏才终于怀上孩子,生下了个病殃殃的刘哥儿。
刘氏平日里本就泼辣,生下儿子后更加有底气,对着原主颐指气使,没把人当儿媳妇,反倒当成了彻头彻尾的下人。
原主思想守旧,又没有念过书,心里害怕刘氏,便对她言听计从,活得宛若没有月银的丫鬟。
随着刘哥儿长大,原主也熬成了村里的老姑子,一脸苦相。
刘哥儿少时便被刘氏送去私塾念书,读过四书五经,懂得礼义廉耻,知道原主是自己未来妻子后,心里自然不乐意。
央求刘氏解除和原主的婚约,他已经和先生家的小姐有了私情,绝不可能和原主这样的乡野村妇搅和在一起。
刘氏对儿子百依百顺,再加上一直没把原主当一家人,当即就满口答应,盘算着让原主待在家里做一头无怨无悔的老黄牛。
原主不知母子俩的算计,还以为自己总算要熬出头,嫁给刘哥儿享福了,殊不知刘哥儿早就背着她娶了先生家的小姐,住进了镇上的新房。
刘氏更是欺骗原主,说刘哥儿现在要科考,等他考中进士,再风风光光地迎她进门。
原主闻言满心欢喜,发誓要等刘哥儿出头,平日里除了干家里的杂事和农活,还会接绣活,把挣来的钱全都给了刘氏,就为了能让刘哥儿过得舒坦。
可惜,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等她老了,眼睛坏了,刘家直接将她从屋里扔了出去,并且残忍地告诉了她真相。
刘哥儿的确考取了进士,但他早就娶妻生子,跟她无关了。
她这一生都不过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