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谏官有些傻眼了。
邬宁素日在朝上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一句“燕宰辅以为如何”
,一句“全凭燕宰辅做主”
,怎么今儿个还一反常态,能言善道起来了。
“若百姓都能以天家做表率,那朕读的书,晋朝女子也要熟读,君后的贤良大度,晋朝男子理应争先效仿。”
邬宁笑眯眯的看向燕贤“燕宰辅以为如何啊”
“臣以为”
燕贤极少见的语塞了一瞬,不过他纵横官场多年,倒不至于被邬宁三言两语给为难住“臣以为,陛下乃天命所授,九五之尊,是以,寻常女子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顿了顿,又重归正题“况且今日所论乃宫中侍君之德行。”
邬宁撇撇嘴,往龙椅上一靠“既然要议侍君德行,就别动不动拉大旗作虎皮,怎么,拿百姓吓唬朕呢你们若真一心为着百姓,前柳河那一片的青楼为何还夜夜笙歌朕只要一提查封青楼,你们就跳出来横拦竖挡,好啊,是朕碍着你们去寻欢作乐了,所以你们心有不甘,便来插手朕的家事,非要给朕找点别扭,让朕向你们低头,对不对”
邬宁做了多年昏君,在处置政务上或许不成气候,但帝王的威势远胜那些个仁德君主,她的一字一句,无不令群臣心颤。
满朝文武纷纷跪地,连那些谏官也面露瑟缩。
谏官们之所以阻拦邬宁查封青楼,是打着怕激起民愤的旗号,于官员而言,为正义之理,可让邬宁这么一说,他们倒名不正言不顺了,这会若被一刀斩,真真无可辩驳,来日史册岂不留个恶名。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此意”
“哼,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百姓赋税养着你们,给你们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你们可好,拿百姓当刀子使整日衣冠齐整的来上朝,一点正经事都不干,朕要你们做什么嗯来给朕添堵吗”
邬宁一占理,就开始犯浑,依这架势,再说几句八成连谏院都要给废除了。
要么说少年天子是最可怕的,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全凭一时意气,邬宁真把谏院废除了,谏官甚至没处找人说理去。
不行不能让局势失控
“陛,陛下一心为民,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泽”
“吾皇万岁”
邬宁稍稍坐直身,颇有些洋洋自得“那么,查封青楼是于百姓有益的好事,而非激起民愤的坏事喽”
“自然”
“行,那就”
邬宁巡视着殿内百官,将目光落到自己前阵子提拔的伯爵府世子身上“你,6爱卿,这事朕就交给你办了,务必把霖京城的青楼瓦舍给朕赶尽杀绝,朕倒是要看看,有几个不识好歹的,这些浪荡之徒留着也是败坏风气,用不着跟他们手软。”
霖京城叫得上名号的青楼,背后必定有权贵做靠山,查封青楼的差事看似会得罪不少权贵,可要办好了,便是手握着圣上亲赐的尚方宝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横走京城,无人敢惹。
6文晏身为伯爵府世子,却为父所不喜,被妾室所出的庶子死死压着一头,空有抱负,无处施展,实实在在苦闷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巴不得能大展拳脚,当即感激涕零的接下了这把双刃剑。
“臣6文晏定不负圣上所托”
“若文武百官都如6爱卿这般,朕就可安心了。”
邬宁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保皇党和藩王党不约而同地犯了嘀咕。
6文晏此人,贵为世子,然不受重视,与他爹并非一条心,也称不上燕氏党羽,邬宁放着满朝官员不理会,偏偏就选了他办这桩差使。
保皇党和藩王党将家中精心教养的宝贝儿子送进宫,不就是为了讨邬宁欢心,从燕贤手里夺权吗,可入宫数月,几个侍君见邬宁的次数屈指可数,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倒是藉藉无名的6文晏,一举拿下能威胁到诸多权贵的尚方宝剑。
啧啧啧。
看来这长乐女帝,没他们想象中那般尊崇燕宰辅,若眼下对燕氏一族难
思及此处,有一多半人望而却步。
燕氏毕竟在朝中根基太深,纵使邬宁有意撵燕贤下台,一时也不敢明刀明枪的同他撕破脸,动起真章,还得看燕贤眼色行事,他们岂不白白做了炮灰
虽是打了退堂鼓,但心里都有了数。燕氏一族上百人在朝为官,只要盯紧了,不愁捉不到错处,一桩桩一件件攒下来,攒到燕贤无可辩白,再重重给他一击,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燕贤此刻,本应当有些警觉,他也的确是为着邬宁今日在朝堂上的言行猛地一惊心。
可邬宁却在散朝后将他留了下来。
“舅舅你方才怎么都不帮着我说话”
“这此事关乎君后,臣理应避嫌,不好妄言。”
“难不成,舅舅也觉得我太过宠爱慕迟了”
燕贤稍作犹豫道“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陛下一味偏爱慕侍应,难免惹来旁人嫉恨,才会有今日之闹剧。”
邬宁一听这话,就很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慕迟,谁敢说他一句不是,便是跟我作对,舅舅瞧见没,我今日可是舌战群儒,把他们说的哑口无言呢”
邬宁说到最后,简直沾沾自喜,仿佛被这一丁点的胜果冲昏了头脑。
燕贤的警觉之心逐渐淡了。
他想,邬宁是燕知鸾与邬承的女儿,自幼天资出众,过目不忘,即便性情顽劣,可在这权力漩涡中沉浮多年,总归耳濡目染了一些阴私,说邬宁愚蠢,绝不可能,高明似乎还称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