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指福吉的大嫂,而是指福吉的媳妇。大家一开始都叫她“福吉家大嫂”
,叫着叫着就简化了,至于她原本的名字,倒是渐渐被大家给忘了。
“刚在家吃过了,吃完我就赶紧过来了。三儿还在家忙活着呢。”
母亲说着便坐在了炕沿边上,左手拄着炕,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有啥事啊?”
大舅抬头瞅了母亲一眼,随手又捧起碗,继续呼噜呼噜地喝起了粥。
“大哥,我琢磨着,我家东墙边的那几根垄,不是你家抓过去了吗?”
母亲没绕弯子,单刀直入,“我想把它们换回来,这样我家东侧房山头就空出来了。要不然,以后砌院墙都得紧挨着东山墙,怪憋屈的。”
母亲这直性子,全然忘了父亲叮嘱的“策略为先”
,单单心思对自家人,何必拐弯抹角。
“哎呀,这块地我另有打算啊。”
大舅放下碗筷,抹了抹嘴,眉头微皱。
母亲闻言一愣,大舅的“哎呀”
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她清楚得很,大舅家这块地分明就是闲置无用的。福吉虽然现在还没房子,但大舅家房后的地已经批给他了,就差盖房了。福利在米镇谋了一份工作,听说还跟当地一个小富之家的女儿谈上了恋爱,哪还可能回农村呢。这几根垄东侧是包树二儿子家的地界,夹在中间,能有啥用?难道大舅已经把它们换给包二子了?母亲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有啥用,大哥?就这么几根垄,盖房子也不够啊。”
母亲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你就不懂了吧?”
大舅接口道,“还有福利呢。过两年他回来,不得有房子住吗?我看上了我家东头老贾婆子南边的那块地,那块地一边是老包家的,一边是老刘家的。我想着要是跟他们两家都换好了,就能批个大点的宅基地。”
大舅说着,眼神为难地盯着母亲。
母亲这下全明白了,原来所谓的福利、宅基地都是幌子。福利前些年考上了镇上的中专,吃了红本,在镇里也有了正式工作,成了公家人了。这次分地他都没份儿,怎么可能不要工作回来盖房子务农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大舅这就是摆明了不想跟她换地,而且还打算换给老包家呢。
没等母亲开口回应,大舅就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说:“这老包家还不乐意呢,光给地还不行,还得给钱。”
说着瞥了母亲一眼,“这事我还没跟老包家细谈呢。”
饭桌上的其他三个人都默默地低头吃饭,生怕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母亲此刻已经彻底明白了:什么福利、包家之类的说辞统统都是借口罢了。大舅的意思很明确——光换地可不行还得加钱买。
“大哥啊,”
母亲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努力保持平静地看着大舅说道,“咱俩毕竟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福利以后指不定能当大官呢,也不可能回来了。咱也别去确定孩子到底回不回来了。这样吧,我把东梁的地跟你换这几根垄,一根换一根,另外呢,每换一根垄我再给你五十块钱。你看这样行不?”
这些年,母亲一直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兄弟姐妹间那份风雨飘摇的情谊。她自觉对大舅家颇为照顾,毕竟父母早逝,兄弟姐妹能和睦相处,同村而居,也免得外人看笑话。尤其是这次分地,父亲强烈要求让福吉也参与一份,这样一来,大舅家所能分得的土地,不仅面积乎预期,而且土质也更为肥沃。母亲满以为大舅会懂得,这三十年不变的土地政策下,这次分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理应感激父亲才是。那区区几垄地的得失,又怎会计较呢?然而,事情的展却出乎母亲的意料……
东梁地的一垄,竟相当于此处的两垄之长。大舅提出要用双倍的土地来交换,而且每垄还要额外支付五十元。母亲本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再也不愿看到那个让她心寒的大哥。
大舅陷入了沉思,“就跟大眼睛(指我母亲)换吧,等小利子回来再说。”
大舅妈却忍不住打断他,“万一留镇里,你这不是白操心了吗?”
大舅粗声粗气地制止了她,“你懂啥?别跟着掺和!”
他装作为难地瞥了母亲一眼,“按理说,这地是该换给你家。但昨天包家也来找我谈了,我还以为你家不要了呢。现在让我怎么跟老包家交代?”
母亲这才明白,原来是价格还没谈拢。昨天还在庆幸这地被大舅家抓去,现在看来真是后悔莫及,自己在大舅心中的地位,终究是高估了。无奈之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也得给大眼睛啊,她可是你亲老妹!”
大舅妈显然看不下去了,埋怨地瞪了大舅一眼,右手的小白菜使劲地杵进酱碗里,以示不满。
“别介大嫂,这要是跟包家说过了,不好反悔。幸好还没定下来,这样吧大哥,地就按照刚才说的换,至于价钱,一垄我凑个整数——一百元。这样包家也就无话可说了。不管怎样,我还是孩子的亲老姑,他家也说不出啥来。”
母亲这番大手笔,显然是想彻底让大舅满意,尽快了结此事,否则她真怕自己会压不住火。
“唉呀,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跟老包家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