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寿海许是瞧出我面上的为难来了,赶紧令乳母抱着尹鸿暂去偏殿暂候。
如此我方道:“其实四妃中,贤妃德妃都无皇子,若交予她们养育,也是好的。”
印寿海凑近我些,小声道:“皇上心中,自然觉得没有谁比娘娘教养皇子,更有利于千秋万代了。”
我想了想就会过意来。
彼时夏沐烜跟夏沐烽二人夺位,已是险象环生你死我亡的境地。
如今夏沐烜膝下已有四位皇子,日后想必还会有更多的皇子源源不断到来。
而如今这四子中,除去我的治儿灏儿,便是慧成皇贵妃所出的尹鸿最尊,再往下就是尹泽。
贤妃德妃泰半已无法生育,因而纵使往后夏沐烜再得子,也远远越不过我膝下这几个孩子去。
辗转间,那头印寿海感慨了神色道:“皇上说,积善之人必有后福。娘娘宽德为怀,真可谓行善举得善报。皇上还说,往后这宫里头再如何闹,皇后总归是头一份的尊贵。且子凭母贵,于三位皇子的前程亦有益,尤其是咱们二皇子。”
言下之意,大抵夏沐烜已经存了心志,再不立高位妃嫔,尤其如今皇贵妃及四妃已满。
这么一想,我当日提议追谥冯氏为贵妃,不过是想顺着夏沐烜的心思,如今反倒成全了自己。
一时间只觉得世事滑稽。
于是就道:“晓得了。也跟皇上说,本宫会好好照顾四皇子。”
印寿海欢喜了神情应下。
太后丧逝,举国上下须服孝三年,即三年内不得婚配嫁娶。
然而静宁的婚事是一早定好的,如今突逢这样大的变故,着实不好办。
这日正看乳母在喂鸿儿喝奶,那头简尤进殿来说,夏沐烜宣了我去麟德殿伴驾。
麟德殿是寻常宴会之所,今日宫中无宴,怎的无缘无故让我去麟德殿?
我听得纳闷,不过也没说什么,就由净雯陪着过去。
到麟德殿时,夏沐烜已经在了。
意外的,静宁跟齐凤越也在,彼时正一左一右陪坐在夏沐烜两侧,有说有笑。
静宁女儿家害羞,许是确实中意齐凤越这位准郡马,一反平日的无拘无束样子,举止间尽显娇羞姿态。
夏沐烜见了我,笑着招一招手,语气亲昵有别于往日:“快过来,等你许久了。”
我略朝他欠一欠身后道:“皇上恕罪,是臣妾来迟了。”
夏沐烜无所谓地摆手,口中道:“无妨,来得正是时候。”
那头齐凤越就起身,坦然了神情向我行礼,我亦淡淡回礼。
在夏沐烜身侧坐下后,静宁一脸天真问我:“皇嫂可是为着我的几个侄儿侄女耽搁了时辰?”
我笑:“确实看顾了一会儿鸿儿。”
静宁听得明白过来,转首对着夏沐烜促侠笑,口中砸舌有声:“啧啧,皇兄真天赐的好福气。”
夏沐烜一贯宠静宁,见她没规矩也不忍苛责她,甚至沾沾笑起来,边笑边伸手过来牵过我的手,对静宁道:“朕确实好福气,娶妻当如你皇嫂这般。你也该多向皇嫂讨教才是。”
转而又对齐凤越道:“静宁纯真,你日后且多担待她。”
齐凤越视线停在静宁身上片刻,带过我后对夏沐烜道:“臣得发妻,必定珍而重之。”
静宁闻他一句,旋即微红了脸颊垂下眼睑去,睫毛忽扇是真的情窦初开模样。
齐凤越肯这么说,夏沐烜自然高兴,就笑着对我道:“博望候这一脉,到丰昱这一辈,是最能耐不过的。”
瞧神情像是很赞许的样子。
而丰昱大约就是齐凤越的字了。
我心中几个念头转过去,面上温婉笑:“皇上爱惜王爷才华,传到世人耳里,总是一段仁君良臣的美谈了。”
夏沐烜听得扬声笑,对齐凤越道:“皇后是最风趣不过的,朕亦说她不过。”
夏沐烜难得这样高兴出轻松的样子,想来是临淄侯安旻已被圈禁,而长乐侯沈尉,亦递了折子,表称自愿交出王侯爵位。
这是夏沐烜喜见的,当下就赏了沈尉银粮无数,大赞长乐侯忠义可表,不负其祖辈盛名。
如此四王之中,如今就只剩下博望侯齐凤越与安平侯殷陌,尚且还袭着爵位。
想来今日这宴,多半就是个鸿门宴了。
然而齐凤越神色倒也平静,与夏沐烜谈笑间,就道:“臣承袭曾祖爵位至今已十余载,如今得长公主青睐,本该弃爵位留居京都。然而臣闻得,近来辖地沿海一带常有海寇出没,十分扰乱边民。最要紧的,那一带多盐地。长此以往,只怕会生变故。”
我听得明白过来。
齐凤越与静宁的婚期距今还有三年之久,他总没有常日留在京都,甘为人质的道理。
夏沐烜微扬剑眉,唏嘘道:“是啊,朕还记得,先帝驾崩那年,南地生的那场动乱,就是因盐产不足而起。朕在位第四年时,荣王更因盐税一事,闹到策动他部下暴乱;五年,又发了场水灾,致米盐欠收,京师涌来百万饥民;皇后诞下三子前,荣王旧部更是将殷陌的西南属地闹得一塌糊涂,似乎也是为着缺粮缺盐的缘故。”
夏沐烜边说边轻轻拍额:“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危急当属去岁夏日里那会儿,西戎竟意外生了胆子,囤兵马三十万犯我边境。朕后来探得缘故,竟也是冲着你南地的富饶盐粮的名号去的。万幸左都督骁勇,带兵平了犯军,也算一劳永逸解了边地困境。”
转而又道:“朕如今想想,真羡慕你这个南地之主,真富贵令人羡慕啊。”